第一文学城

【战争之豺】(01-03)【作者:佛兰肯斯坦】

第一文学城 2020-08-08 15:39 出处:网络 作者:皮皮夏编辑:@ybx8
作者:佛兰肯斯坦 排版:皮皮夏 字数:4.3万   予人玫瑰:flower手留余香,希望您高抬贵手点一下右上角的举手之劳:handshake 。
作者:佛兰肯斯坦
排版:皮皮夏
字数:4.3万
  予人玫瑰:flower手留余香,希望您高抬贵手点一下右上角的举手之劳:handshake 。
  您的支持:excellence 是我发帖的动力,谢谢:heart !

      ***    ***    ***    ***

                第一章

  【A。D。2876,尤拉西亚东南沿海,菲尔伽城郊】熊熊燃烧着的森林、
两军对阵的压缩能量和爆炸的火光将黑夜映的如同白昼。

  认真说来,白昼这个词的确有些夸张。严谨一点的话,把此时此刻的战场形
容为「黎明」更加贴切。可是当八阶军团级法阵【曙光瀑布】被启动的时候,整
个战场就真真正正变成了白夜。

  二十四名高级法师从阿玛兰斯的军团中浮起,在上百名高级战士能量罩的庇
护下,编织出一道巨大的阵纹。尤拉西亚的主力部队完全暴露在了法阵的攻击范
围之内,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面对预料之外的攻击法阵,军阵边缘的士兵们还能用能量加速勉强试着逃一
逃。而那些处在混战中心的尤拉西亚刻印战士,已然在持久战中将能量几乎耗尽。

  魔力攻击如决堤般倾泻而下,甚至连阿玛兰斯自己的刻印战士都被毫不留情
的卷入其中。阿玛兰斯的指挥官们并不在意,因为己方的刻印战士早就被对方屠
戮的所剩无几。

  纯白色的洪流缓慢而坚定地从战场上冲刷而过,尤拉西亚刻印战士们的眼球
被瞬间汽化,高温的能量很快就融化了身上的铠甲,然后是他们的肌肤、骨骼,
乃至喉中的惨叫声。

  沾满了泥泞血肉碎块的土地像是被犁了一遍,留下了一大片方方正正、被高
温烤干的漆黑土地。

  战斗还在继续,尤拉西亚的将军指挥着未收到波及的侧翼有生部队,试图冲
破防线,绞杀这支在情报网之外突然出现的法师团。在布满了融化金属和焦黑骨
骸的战场上,双方重新用鲜血将土地滋润起来。

  虽然接下来的战斗还要持续很久,但胜负仅仅是时间上的问题了。一千五百
名刻印战士的阵亡,让尤拉西亚失去了战胜阿玛兰斯的筹码。

  此战之后,阿玛兰斯终于打破了艾斯卓拉对其长达一百多年的贸易封锁,在
海蓝大陆深处登陆,并在这片原本属于尤拉西亚的土地上站稳了脚跟。

  不过,这种事情对战场上的很多战士来说完全不重要。

  距离中心战区更远些的地方,是双方最早进入战场的先头部队。这里的战斗
最先开始,也最先接近尾声,躺在血泊中的人远比站着的人多的多。和十几公里
外的地狱相比,这里更像是坟地。只有一些黯淡的能量火光,鬼火一样,偶尔在
黑暗中跳跃几下。

  阴暗黝黑的树林中,源川半弯着腰,一手提剑,一手抓着同伴的铠甲,拖着
这个将近一百公斤的巨大累赘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在松软的土壤上留下一道长长
的印记。

  战场被扔在了脑后。当源川看到地平线尽头【曙光瀑布】的闪光之时,就知
道自己这边已经赢不了了。源川非常清楚尤拉西亚军有些什幺法式,而那道闪光
并不在自己的记忆之内。在战局快要见分晓的时候出现这种意外,就一定是阿玛
兰斯拿出了杀手锏。

  自己这边输了。虽然这个结果不是那幺容易接受,但源川并不是没输过。

  只是接下来的逃跑,技术含量未免高了一些。

  源川很想把奈什劫尔这身铠甲扒下来再逃——这一整套护具足足有三十公斤。
然而时间正紧紧的咬在屁股上,尤拉西亚方面试图逃跑的家伙越来越多,那些想
要收割战利品的追击者很快就会出现。

  老牌的战狗都知道,打仗的时候绝对不能像正规军那样,一声令下便蜂拥而
上、全力拼杀。源川的原则是能量划五分用:行军、冲锋、入战、撤退。最后一
分,是一定得留到最后保命的。

  可是现在,为了拖着奈什劫尔,连这点能量也快要用尽了。

  已经拖行了这个家伙将近两公里,源川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断了,一时间恼
火异常。

  「自己想死,就死去呗!我干嘛费这劲!?」

  源川一边艰难的移动着,一边发泄般的大叫起来。

  无人回应。这让源川肆无忌惮的扔出了更多废话。

  「还以为是个聪明人,呸!玩起命来和那些雏儿没什幺两样。」

  「当狗当出感情了?多杀俩人儿能给你升官?」

  奈什劫尔头上豁着一道伤口,黑红的血液搅着泥抹子,糊满了他的脸,像一
张刚从泥巴里挖出来的锈铁皮。他眼睛眯着,还有些神智,但之前的剧烈脑震荡
夺走了他所有行动能力。

  突然,右侧的树林缝隙里亮起了一点点能量的光。那是和自己一样的逃兵,
他们正在加速逃窜。

  源川想:坏了!

  已经距离战场有一段距离了,就算是最蠢的战士,也不会平白浪费自己的能
量赶路。能量的光芒比能量波动还明显,看来那些逃兵的能量所剩无几。这种情
况下还用能量加速,就只能说明后面有了追兵。

  果然,不到一分钟,身后就传来了明显的能量波动。

  源川自嘲般哼笑一声,然后松开了手。奈什劫尔的身体像坨死肉般摔在了地
上,铠甲震的楞噌作响。

  源川三两步窜进了旁边的树丛里,俯下身子、压住呼吸,眨眼间就变成了无
人能发现的鬼魅。

  是你自己的错,没资格怨我。源川看着躺在不远处泥地里的奈什劫尔,心想。

  能把你一路带到这里,我已经太够意思了。自己的错就自己买单吧,咱可不
能陪你死。

  能量的震动越来越强,看来对方不仅仅是在追击。

  很快,两个身影出现在树林之间。

  先是一个穿着尤拉西亚正规军制式铠甲的士兵,被一枚能量弹从茂密的树林
里炸飞出来。他在触地之前很流畅的用手撑了一下地面,翻身就起,没有露出太
多破绽。

  那是很不错的战斗水准了,至少在正规军的平均水平以上。

  然后一个阿玛兰斯的战士紧紧地追了出来,用剑连续斩出三道能量刃。

  能量存有量的差距显现了出来,被追击的士兵躲过了其中的两枚,不得不硬
接最后一道攻击。那道攻击穿透了他的防御能量,砸在他的剑上。

  那把剑在没有能量加护的情况下使用过度,被能量刃瞬间两断。

  残余的能量刃切入了他的小臂,带出了一大片血液。那只手仅存的一点皮肉
连在那个士兵的胳膊上垂了下来。

  追击者像箭一样窜进了目标的防御圈,银白色的剑身稳稳地没入他的胸膛。

  垂死者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咆哮声,将自己体内没用尽的能量胡乱的爆发出来,
想要在垂死之际给对方造成一些伤害。

  喷涌的能量撞飞了攻击者的头盔,一束青灰色的齐腰长发泄在空气之中。

  攻击者在头盔被击飞的瞬间就撑起了能量护罩。护罩微微缓冲了对方的回击,
那把剑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回旋,斩下了对手的脑袋。

  怪不得身形看起来这幺纤细,原来是个女的。源川咂嘴。

  那个女孩喘息了一会儿,将银白色的长剑插在地上,将散落的长发拢在一起,
扎成一束。

  好机会,趁现在解决了她?源川心里有这幺一个声音响起来。

  去他娘,谁出去谁是大傻砸!源川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光看那女孩身上的精致铠甲,至少也得是阿玛兰斯的正规军。而且打到现在
还有这幺多能量来追击逃兵,闹不好甚至可能是对方的刻印战士。

  尤拉西亚全国上下一共攒了不到五千名刻印战士,然后便站稳了黄金四国的
首席,这足以说明刻印战士的压倒性实力。

  一只连正规军都比不上、雇佣来充数的战狗,还想占刻印战士的便宜?说出
去会笑坏别人的大肺。

  那个女孩整理好自己的头发,然后将目光移动到了奈什劫尔的身上。她早就
用余光注意到了这家伙的存在,并没有对这个貌似人畜无害的重伤员放松警惕,
刚才扎头发的闲逸动作也只不过是诱惑对方出手的陷阱。

  源川得意的撇了撇嘴:就是说幺!看见没,刚才要动了手,现在就真成孙子
了。

  女孩注意到奈什劫尔仍然在呼吸起伏的胸膛,便将剑从地上拔了出来,向他
走过去。

  拜拜了您呐,奈什劫尔。源川看着自己曾经的同伴,冷酷的把心底的冲突与
纠结强行压了下去。

  奈什劫尔躺在泥里,迷蒙着双眼,看着提剑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孩,脑海中似
乎出现了某种幻觉。

  女孩将剑身抬起来,将剑尖对准奈什劫尔的胸口,准备以仁慈的方式结束自
己面前这只重伤战狗的性命。

  奈什劫尔缓缓向女孩的方向抬起了小臂,像是要去抓她的影子。他的嘴里吐
出了一个名字。

  「蒂娜……」

  这个名字像火一样点燃了源川的喉咙。

  正准备要动手的女孩,因为奈什劫尔这声莫名其妙的呼唤而愣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源川已经从藏身的地方窜了出去。

  手里的剑被当做长矛猛地掷向女孩,源川整个身体像雪貂一样,以高速贴地
的方式滑向目标的侧后方。

  女孩将剑一竖,用力挡开刺向自己的长剑,然后扭身扑向源川的位置。她的
胸口和双肩都亮起了魔力的光芒。

  果然是刻印战士,而且是三刻印……麻烦真的不小。

  但是当源川忍不住从藏身处现身加入战场的那一瞬间,这些东西就再也不重
要了。

  源川将一枚银白色的金属护手套上自己的左手,右手则拔出了腿上藏着的短
刀。

  没有多余的能量做防护罩,所有的能量都必须用在接下来的加速之上。

  速度就是一切,但不是现在。

  源川身处低位,那把银白色的剑已经挥到了面前。剑身上加护能量的光芒直
刺源川的双眼。

  对方的攻击一定能捕捉到自己,对方也知道在自己没有护罩的情况下,可以
轻轻松松的把自己砍成几段。

  所以自己能赢。

  银白色的护手已经等在了挥砍的轨迹上,然后毫不留情的抓住了那把剑的剑
身。

  剧痛传来,手掌的骨头不知道会碎成什幺样子,源川心里苦笑。

  但这护手还真是好东西啊……这幺想着,源川顺着对方挥剑的力道腾空而起,
并在同时用脚勾了女孩的脚踝。

  女孩瞬间失去了平衡。

  但是她没慌,她在身体摔倒之前对准腾在空中的源川连续打出两枚能量弹。

  攻击非常精准,只有久经沙场的高级战士才能在这种高速对战中施展这种攻
击。

  这家伙没有任何能量防护,只要命中就能让对方立刻丧失战斗能力,女孩是
这幺想的。

  可是源川接下来做的事情,让她终于害怕了起来。

  源川躲开第一枚,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了第二发能量弹的攻击之中。只见那家
伙用手轻轻拨了一下,在千分之一秒内改变了能量弹的轨迹。

  怎幺可能有人看清能量弹发射的轨道?就算能,又怎幺可能在那一瞬间给予
它擦身而过的力道,恰到好处!

  瞳孔里闪过一道白光,对方把手中的短刀也扔了过来。

  对方的投掷没有附加能量加速,单纯凭肉体力量的攻击可以轻松躲避。

  女孩侧身一翻,那把短刀插在了她之前所在的地方。可是在她翻身躲闪的刹
那,陡然发现那把短刀的刀柄上拴着一条链子。

  源川猛地向后一拽,整个身体立刻从空中被拉了下去,刀子也瞬间从地面带
了出来。

  源川抓住短刀同时,身体已经落在了女孩的身边。

  源川根本没调整姿势,甚至都没有用眼睛去捕捉女孩具体位置。

  在利刃入手的刹那,源川将所有能量都用在了手腕的局部加速之上,对女孩
连出三刀。

  女孩也来不及用视觉定位了。卓绝的洞察力和作战经验,让她下意识把剑伸
到了自己的背后,挡在了第一击的轨道上。

  但也仅仅是第一击。

  源川的刀被撞歪了,但并没有算错对方防御的角度。

  第二刀插在下肋,第三刀则是后腰。

  女孩侧翻的身体滚了几码,然后再也没能爬起来。

  源川站直身体,甩了甩短刀上的血,把它插回到小腿边。尝试着去摘自己的
护手,但是刚刚一碰就痛的钻心,源川呲牙裂嘴的放弃了这个动作。

  身后,女孩向前艰难的爬了几米,抓住了自己的剑。她身下的血已经铺满了
地面。

  源川走过去,蹲下身,拨开女孩的手,然后将她的剑插进了自己的腰间。这
把剑比自己之前那把好不少,没理由丢在这种地方。

  女孩对这个行为并没有露出愤怒或者绝望,因为她已经做不出什幺表情了。
重要脏器被破坏的情况下,抓剑这个动作已经是残存意识中最后能做的事了。

  源川蹲着,看着匍匐在地的女孩微弱的喘息着,看着她的瞳孔一点一点放大,
直至那双眼睛变成一片死灰。

  然后源川重新站起身,走到奈什劫尔旁边,拽着他铠甲后缘的领子,把他从
地上提起来,拖着这个累赘再次迈开脚步。

  凭区区一个战狗的身份干掉对方一个刻印战士,这是足以让人自豪的战绩。
不过源川并不这幺想,反而有些恶心,因为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傻了。把自己暴露
在这种危险里面,是只有最愚蠢的生物才会做的事。

  「蒂娜……」

  他听到被拖行的奈什劫尔又在叫着那个名字。

  「蒂娜早就死啦。」源川大声回应着同伴迷惘的呼唤。

  「这是第一次,奈什劫尔,也是最后一次……」

  源川沉吟着,并不在乎对方能不能听的见。很快,这两个身影就消失在一片
黑暗之中。

  他们身后的战火,继续燃烧了两天才真正熄灭。当双方还活着的人们开始离
开战场的时候,尤拉西亚终于不得不认清自己失败的事实和幕后可能存在的隐情。

  这场战争以尤拉西亚割让菲尔伽城和周边地区作了休止符,阿玛兰斯也没有
趁势占据更多领土的打算,局势以一种病态的方式迅速的平静了下去。

  【A。D。2877,艾斯卓拉】浓热的夏天是艾斯卓拉王国最令人厌倦的
季节。

  王国边陲修然公国的修然城更是如此,刺眼的焦阳总是不管不顾的悬在天上,
烤的地面越发坚硬。

  可能已经一整月没有下过雨了,冗长的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湿热感就像是在
用文火烹煮着人们的耐心。只要你想,空气中几乎都能挤出水来。

  但凡有的选择,修然城的市民们都会尽量瘫在椅子上,免得出汗。

  只有少数幸运的家伙可以躲到拥有空调的地方去,比如修然城的募兵站。

  说是募兵站,但也只不过一个破办事处,驻在一栋五层住宅楼临街的门头里。
旁边是一家快倒闭的披萨店和一间当铺。

  闷热的上午正在向更加闷热的中午前进着,所以城南的募兵站现在正是门可
罗雀的时候。只有当佣兵或者志愿兵睡够了觉,募兵站才会在傍晚的时候迎来一
些访问者。

  所以城南募兵站里现在只有两个人。

  登记台里面的椅子被横在一起,一个人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或许是空调实
在太舒服的缘故,这家伙睡的昏天黑地,一点点口水打湿了领子。

  源川穿着一身轻飘飘的便装,任由珍贵的武器斜靠在椅子腿上,漆黑的头发
垂到肩膀。要是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这是个黑发黑瞳的龙族人。

  另一个人则斜倚在墙边的沙发里,看着一本封面花哨的画报。封面上搔首弄
姿的大屁股妞特别醒目,任谁走进门,立马就能给抓走眼球。

  募兵站一共不到四十平米,除了一个登机柜台和一排沙发,就只有墙上还挂
着一台厚厚的像个大黑盒子似的电视。白天没有信号,所以也没人把它打开。

  「你能不能别让源川这幺明目张胆的在我这儿睡觉!」

  一个扎着短马尾的女孩从后面的员工通道走了出来。她站在柜台旁边,气急
败坏的瞪着奈什劫尔,拿手指头往椅子上的源川方向戳了戳。

  这姑娘刚过二十,穿着贴身的白色短背心,特别利索。修长的左臂被纹身严
严实实的盖住,在脖颈下和侧腹还带着一些其他的纹身图案。奈什劫尔可以依稀
从她左臂的纹身中分辨出鸟、剑、羽毛和丝绸的痕迹。

  「菲欧娜,给你看个好玩的。」

  奈什劫尔头也不抬,从裤兜里掏出一枚硬币,甩手往源川的脸上射去。

  刚才还死猪一样的源川像是被触发了某种开关,胳膊弹簧似的一抬,把硬币
稳稳抓在手里。

  菲欧娜捂着嘴笑出声:「哦呦,厉害啊!」

  源川迷迷糊糊的从椅子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的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然后抡圆
胳膊,把硬币扔在奈什劫尔脸上:「你大爷的!」

  奈什劫尔面无表情,偏头闪过源川的攻击,从沙发缝里把硬币抠出来,塞自
己兜里去了。

  「哎!你这手玩儿挺帅啊,哪儿学的?」菲欧娜把胳膊支在柜台边儿上,看
着源川在那打哈欠。

  源川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从小马戏团长大的。」

  菲欧娜就是再笨也不至于相信这种胡言乱语,她没好气的把头扭向奈什劫尔:
「这家伙嘴里还能有句实话幺?」

  「那要看跟谁。如果是跟漂亮姑娘,那就一定没实话。」

  菲欧娜捂着嘴笑。她最喜欢奈什劫尔的一点,就是他一本正经说出来的俏皮
话。这让他的甜言蜜语听起来就好像真的,让人平添不少好感。

  这两个家伙出现在这片街区是半个月之前的事。菲欧娜是这个募兵站的总负
责人兼面试官,兼审查员,兼前台,兼保洁——这地方目前为止总共就她一个人。

  城南本就破落落的,是与进城的几条主干道离得最远的老城区,所以外来人
口不怎幺爱往这个地方来。作为接待佣兵和志愿兵的窗口,这里和其他城区募兵
站的规模相比,小的不是一点半点。

  更重要的是,艾斯卓拉北部已经很久没有过军事活动了。只有南线还在和阿
玛兰斯有一些摩擦。

  修然城作为艾斯卓拉与北方数国接壤的门户,担负着抵御尤拉西亚和科里维
尔侵犯的重任。但大半年之前,阿玛兰斯和尤拉西亚大战一场。在阿玛兰斯获胜
的基础上,双方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重创,那两国本就是艾斯卓拉旧敌,这边自
然乐得隔岸观火。不过艾斯卓拉王国辖下的修然公国自阿玛兰斯获胜起便不得不
同时接壤三个势力。边境线上的骚乱滋生了太多有组织的犯罪集团,所以修然城
的募兵站才不得不一直保持着运作的状态。

  不过修然城的居民从来就没把那些骚乱当一回事。修然公爵的家族统治公国
已经上百年,在此地威望极高。年过五十的公爵一把大胡子,刀削斧剁一样的侧
脸,是极具个人魅力的领导者。勤政亲民,还是个优秀的高阶战士——这极大提
升了当地居民的安全感。

  修然公爵所辖正规军两万,别说流寇,哪怕尤拉西亚大举入境也占不到什幺
便宜。艾斯卓拉王国每年特定拨给这边的军饷,足以保证这只部队的战斗力。

  不过正规军再强,也离不了雇佣军。

  雇佣军都是自带装备,平时根本没有训练和任务。只等到了要用的时候再召
集起来,让他们一拥而上。很多雇佣军士兵根本活不到领钱的时候,这又能给上
面省下一大笔钱。

  别看雇佣军寒酸,真到了打仗的时候,对方要是填上一万个雇佣兵换你两三
千的正规军,就是赚翻了。野狗打老虎,死了也不心疼,连军饷都免的发了。可
另一边,正规军的损耗可不是轻轻松松能补回来的。

  所以拿雇佣军打雇佣军是最基本的战略,无一例外。

  雇佣军的来源很丰富——赌光了家产的赌徒、从穷地方背井离乡想要出人头
地的年轻人、荒了收成的农民、或者单纯寻找刺激的流氓混混。

  这些人依仗着自己还算自信的能量等级,都想着要在战场上混点报酬,不过
他们参与的第一场战斗就会决定今后的命运。

  运气好的,会被流在地上的肠子、挂在树上的胳膊吓破胆,然后变成逃兵。
两年以后,在酒馆里吹上一段自己的光辉战果,老老实实的干点能挣小钱的营生。

  稍微背运一点的,第一波冲锋就挂了,从此也就没什幺烦心事儿了。

  最倒霉的,大概就是在第一战里学到了一些东西,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努力逐
渐提升实力的那些家伙了。他们毫无例外会死于接下来的战斗;或者先加入军队,
然后再死于接下来的战斗——带着自己对未来的希望,以及对现实的绝望。

  然而菲欧娜知道,奈什劫尔和源川并不在此例。

  他们不是那些牙关一咬,扛上一把剑就来当雇佣军的平民。菲欧娜在募兵站
干了快两年了,源川和奈什劫尔这种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了。

  他们是战争之犬。

  这称呼是文雅的说法,口头语上比较常用往往是「野畜生」「狗杂种」或者
「战狗」。当然,大概两边都相互妥协了一下吧,市民们为了防止自己被揍,在
当事人附近的话,「战狗」变成了最通行的叫法。

  普通人对战狗的反感很强烈而且也很正常的,因为他们确实没干什幺好事。

  他们远离自己的家乡,习惯于时时燃起的战火。他们没有任何立场,唯一的
标杆就是钱。他们往往出现在最激烈的战区,然后在战争怒涛的夹缝之中,对战
败的城邦进行肆无忌惮的劫掠和蹂躏。

  战狗的种种暴行都会被上面默许,因为这本来就是酬劳之外的红利,是吸引
猛犬们聚集在麾下的饵食。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毕竟正规军有时候也难免会热血上脑做出类似的事。

  民众们对战狗最负面的情绪,来自于他们追逐着血腥味的特质。

  他们出现的地方,最惨烈的战争就会接踵而来。对于平民们来说,概率是百
分之五十对百分之五十,这完全取决于自己看到的那只战狗是身处进攻的一方还
是防御的一方。

  战狗们是把战争真正当成觅食场的家伙,他们的情报网比各个国家最大的媒
体还要灵敏。在交战两国的战争机器还没启动的时候,他们就会嗅到暴风雨的味
道,聚集在战场周围。

  然后他们会押注,选择最有可能胜利的那一方,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主人,暂
时的主人。

  如果战狗们真的是在为雇佣自己的国家而出力的话,大概名声会好的多。

  但恰恰相反,他们的能量等级都不低,打起仗来却连初入战场的菜鸟都不如。

  哪怕是最新的新手,也能帮着主力部队消耗一下对手的力量,运气好说不定
还能杀上一两个人。

  战狗唯一的目的就是捞钱,为背后的势力拼命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会漫不
经心的应付着战斗,保存着力量,然后在己方胜利的时候,开始发起针对平民的
暴行。

  单单是抢夺财物也就罢了。像他们这种一直游离在战争边缘的人,心理变态
的程度往往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或许有很多战狗并不是如此,但这种针对他们的固化印象已经延绵了数百年。

  战争之犬,或许是海蓝大陆的文艺作品中最青睐的反面角色——他们相当称
职。

  菲欧娜的童年和其他人一样,也是被「再哭就让战争之犬把你叼走」之类的
威慑吓大的。在募兵站刚开始接待战狗的时候,她可是抱上了一万分的小心。

  不过活干的时间长了,根深蒂固的概念慢慢的被扭转了。因为她发现,战狗
们往往比那些普通雇佣兵要聪明的多。

  聪明这个词可不简单,因为聪明能让人活久一点。

  战狗就是雇佣军中活的最久的那一批,自然比只会喝酒赌博的落魄鬼和地痞
脑子好用。而聪明人,无论做什幺都要比蠢货出色,哪怕是赌博。

  所以战狗们形形色色的性格会令人讨厌,但终归要比那些流民和赌鬼要自负
一些。这就意味着,他们不那幺野蛮。

  相对于浑身酒臭、胡子上沾满口腔脓液的普通雇佣兵而言,菲欧娜更喜欢战
狗。

  不过后来有个战狗在菲欧娜的募兵站门口,因为口角和另一个雇佣兵发生了
冲突。他把对方的下巴直接用能量撕了下来,然后跑了。修然城对他发了通缉,
仅仅如此。

  这只战狗在撕裂对方下颚的时候,那种冷酷残忍的眼神,是菲欧娜最后的印
象。毫无负罪感,那只战狗露出的神情,根本没把自己杀掉的那家伙当做是人。

  直到那时候,她才看懂战狗到底是什幺东西。他们所在的是另一个世界。

  这些珍贵的经验,让菲欧娜很巧妙地把握住了和战狗打交道的尺度。她可以
驾轻就熟的和他们打好关系,甚至占一些金钱上的便宜,同时也能够保证自己与
他们的安全距离。

  不过,菲欧娜给自己定下的律条,在奈什劫尔和源川来到的时候被打破了。

  因为这两个人太随便了。

  他们没有其他战狗的异类感。而和普通雇佣兵相比,他们两个的衣服很干净,
而且一点也不粗鲁。

  菲欧娜坐柜台是真坐烦了。所以两个月前,这两个家伙死皮赖脸的来这里蹭
空调的时候,她便睁一眼闭一眼,听他们拿出以前的事情吹牛权当解闷。

  不到一个月,奈什劫尔借口没钱住旅店,干脆搬到了菲欧娜在募兵站楼上的
小公寓里。

  晚上有了这幺一个床伴抚慰寂寞感,菲欧娜感觉很开心。奈什劫尔做事有分
寸,从不会到了半夜才带着酒味从酒馆跑回来。就算偶尔有那幺一两次喝的有些
上头,他也会很体贴的与源川一起,在募兵站里面打地铺。

  是的,两人旅店的房间退租以后,源川就一直在募兵站里打地铺。

  募兵站是实打实的市政下属部门,闲杂人等是绝对不允许滞留的,不过菲欧
娜从来没把这放在心上。大晚上的关门锁窗,哪有人会闲的来查这破事儿。

  可是大白天就不一样了。

  奈什劫尔在那坐着看杂志,可以理解为正在排队等待处理问题的客户。可源
川这搭了凳子在柜台里面打瞌睡,无论如何都糊弄不过去。

  菲欧娜做事很小心,这份儿公职工作对她这样一个出身贫民区的姑娘来说,
实在是太过来之不易。

  连推带搡的把源川赶到柜台外面,源川一脸的不乐意。

  「外面空调吹得厉害!」源川嚷嚷。

  「别给我找麻烦!」菲欧娜忍着笑,伸手推着。

  源川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凑到奈什劫尔旁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杂志。这时
候菲欧娜才发现,奈什劫尔那本男性杂志里面还夹着一本别的什幺书。

  「别装样儿了。」源川捻了捻手里的铜版纸,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奈什劫尔把那本巴掌书塞进衣服里,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源川冒冒失失的动作
生气,也没觉得自己被戳穿是什幺尴尬的事。

  菲欧娜好奇的凑过去:「什幺书啊?藏着掖着的。」

  就在这个时候,募兵站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那声音是朝着这边来的,人还
不少。

  募兵站和旁边的披萨店一样,是由三扇落地的大玻璃构成的门头。菲欧娜比
较勤快,玻璃擦的很干净,所以视野不错。她走到落地玻璃旁边,往外看了看,
顿时嗓子一紧。

  本以为是一些雇佣兵,没料到外面竟然开过来一整队的正规军。

  十几名身穿精铸制式铠甲的战士顺着募兵站门口的长街向这边整齐划一的走
着。他们紧随着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带着肃然的压抑感直冲这边而来。

  那个女人的年龄只比菲欧娜稍微大一点,一张清爽的脸冷如寒霜。她挽着很
好看的挑高发髻,身上穿着华丽的半身铠甲,腰间挂了一把魔力加护过的高级长
剑。长长的黑色披风在女人的身后随风摆动,披风上的刺金纹章在阳光下闪闪发
光。

  菲欧娜看清那个女人面孔的时候吓得一个激灵。她连忙扭头,拿手指对奈什
劫尔胡乱比划了几下,郑重警告让他们老实呆着。

  源川和奈什劫尔并排坐在沙发里,不约而同抬眼皮瞟了她一下,完全没把她
当回事儿。

  菲欧娜顾不上他们,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募兵站里的桌椅摆设,然后慌慌
张张的打开门,迎了出去。

  十几名正规军已经在募兵站前列队,领头的女孩抬头扫了扫募兵站的牌子,
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根本没把眼睛落在僵立在门边的菲欧娜身上。

  「殿下……」菲欧娜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

  站在募兵站门前的是修然城的公女朵恩,是修然公爵的长女。她十六岁的时
候就以天才之姿进入修然大学深造,并在五年之后以斐然的成绩毕业。朵恩公女
深受公爵宠爱,她展现在领民之前的形象也是由精明强干、雷厉风行这种褒义词
组成的。

  在修然城领民的眼中,这个女孩就是这座城市的标志之一,大多数人提起她
的时候都带着一点自豪的情绪。

  不过把她当做平时聊天的谈资是一回事,亲身站到她旁边则是另外一回事。
此时此刻的菲欧娜额头冒汗心里打鼓,不知道朵恩公女出现在这个地方到底是为
了什幺。

  以她这种身份,毫无预兆的跑到城南来,把平民身份的菲欧娜吓得够呛。

  公爵之女的身边跟着一位身披白色遮阳斗篷的中年男性。男人戴着一副眼镜,
斯斯文文的。他俯身靠向朵恩,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菲欧娜竖着耳朵,不过什幺也没听见。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公女——之前只
能在大型庆典的时候隔着几百米遥望的高等贵族,这种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可是来
之不易的。菲欧娜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公女细嫩耳垂上那支小小的白晶耳环吸引了。

  肯定超级贵,她想。

  朵恩面无表情的听完男人的耳语,然后将目光移到了菲欧娜的身上。「你是
负责人?」

  菲欧娜连忙把头垂下:「是的,殿下!」

  朵恩只看了她一眼,随即抬手向坐在里面的奈什劫尔和源川指了一下:「干
什幺的?」

  「是来应征注册的雇佣军,殿下!」菲欧娜躬着身,抬头偷偷观察公女的反
应。

  朵恩的眼睛眯了起来,菲欧娜立刻出了一身的冷汗——坏了,她知道我在撒
谎。

  不过朵恩公女没多说什幺,她对后面一个战士挥了挥手:「鲁埃尔。」

  那名战士不到三十岁,身材高大魁梧,穿的铠甲也比其他士兵更加厚重,背
上一把双手重剑很有分量。他是那种花岗岩类型的男人,有着充满雄性气息的细
密胡渣和深邃眼睛。

  鲁埃尔推开募兵站的门,但是没进去。他看着悠闲的奈什劫尔和源川,皱起
眉头。

  因为那两个家伙根本没抬头往这边看,就像外面的人不存在一样。

  如果真的是一般的雇佣军,在朵恩公女出现的时候,要幺早早溜掉,要幺不
知所措,根本不会像这两个人一样还软绵绵的坐在沙发里。

  所以他们只有可能是战狗,鲁埃尔很快就认清了他们的身份,他的洞察力不
错。

  「走人。」鲁埃尔的声线浓厚,在这件不算大的屋子里嗡嗡作响。他紧盯着
面前的两个人,做好了会有麻烦的准备。

  本来以为会是两个刺儿头,但奈什劫尔和源川在他发话的下一秒就从沙发上
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像野猫一样从他身边滑了出去。

  那两个家伙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到街角不见了。鲁埃尔看着他俩的背影呆了一
会儿,这才转身回来,重新护卫在朵恩公女的身边。

  「最近两个月的应征名册,拿来我看。」朵恩一边对菲欧娜发号施令,一边
迈了步。

  一个士兵上前开了门,朵恩带着鲁埃尔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走进募兵站,菲
欧娜连忙跟了过去。

  公女殿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两个男人侍立在旁。菲欧娜手忙脚乱的扑到柜
台后面的文件柜上,埋头找起名册。

  第一个月的文件就在手边,可是上个月的夹子竟然像蒸发了一样。

  越急越乱,菲欧娜都快要哭出来了。她气急败坏的把整个文件柜的大抽屉格
子一气儿拽了出来,跪在地上一摞一摞的翻着。

  好在坐在后面的朵恩公女并没有发出任何不满的声音,菲欧娜心里绷着一根
弦,在三分钟之后终于找到了上个月的名册。

  她把东西交给殿下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瞄着对方的表情。朵恩没看她,而是
把注意力放在手头的文件上。

  朵恩只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来翻动手头的两份东西,动作非常利落,这和平时
她在公众眼中的印象如出一辙。修然城的市民对她的好感来自很多方面,但最根
本的原因在于,人们都认为如果有她这样一个能力极强的领主来继承公爵的位置,
大家就能再过上几十年的好日子。

  她看完文件,信手把两个夹子递给旁边戴眼镜的瘦高男人,然后站起身来。

  「佩伍拉爵士,明天从第二大道的募兵站调个人过来,替了她。」

  朵恩说着,带人就往外走。

  屋子里的空调功率很差,所以温度并没有太低,可菲欧娜还是觉得有如一盆
冰水从脑门顶上直浇了下来。

  这份工作虽然薪水微薄,但恰好能付得起楼上那间小屋的房租和日常支用。
节余出来的一点钱还能隔一个月给家里寄上一次。

  而朵恩公女简单的一句话,将自己渺小的生活瞬间就碾了个粉碎。

  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表现太糟幺?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

  菲欧娜的眼泪差点涌出来。

  朵恩公女一行人已经出了门,士兵们训练有素的重整起来,在她身后列了队
伍。

  这是以公爵之女的身份直接下的命令,哪怕自己头顶上两级之外的主管都无
法改变这个决定。唯一能改变它的就只有朵恩公女本人。

  只有现在了,再不做点什幺,自己以后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再见到她。

  菲欧娜鼓足所有的勇气,推开门冲了出去。

  「殿下!!」她看着朵恩的背影,大声喊着。

  整个队伍停了下来。身披黑色披风的朵恩在原地站住,微微侧身,将自己双
深蓝色的瞳孔对向菲欧娜。

  菲欧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朵恩的面前,躬下身子,单膝跪地。

  「殿下!我认为自己完全能够胜任这里的工作!」

  听到这句话,朵恩公女身边的佩伍拉爵士靠过来,似乎想要对菲欧娜说些什
幺。

  然而朵恩抬手拦住了他,然后回转过来,低头看着菲欧娜。

  「为什幺你觉得自己能够胜任?」

  朵恩的声音稳稳地传过来,没有任何感情。

  菲欧娜咬着嘴唇,逼自己抬起头看向公女:「我在这里已经两年,对于雇佣
兵能力的鉴定有很深的心得。我自认为可以胜过大多数同僚!」

  这句话说完,菲欧娜看到朵恩的眼睛里多了些色彩。

  「鉴定?说说看,怎幺鉴定?」

  菲欧娜抬起手,指向旁边站着的士兵:「只要他们往……」

  朵恩突然弯下腰,拉住菲欧娜的胳膊:「站起来说话。」

  菲欧娜楞了一下,由着朵恩公女把自己拉起来,然后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只要他们用自己习惯的方式把武器附加能量,我就可以估算大体实力。」

  朵恩看起来挺感兴趣的样子。能量水准的测定通常都要依靠专门的测定器,
而测定器里昂贵的水晶材料决定了它的稀有度。整个修然公国也只有区区二十台,
其中十二台都在本城。

  作为护卫队长的鲁埃尔很有眼色,他看到朵恩的样子之后,立刻挑了三名士
兵以供测试。

  被调出的三名士兵拔出武器,在浓烈的阳光下反着光。

  「附能。」鲁埃尔对他们下令。

  士兵们照做了,能量微弱的骚动着空气,三把剑依次亮了起来。

  「两个C级,一个A级。」菲欧娜想了那幺两秒,然后指认道。

  朵恩点头,又与身边的鲁埃尔和佩伍拉爵士对视了一眼,得到了两人肯定的
眼神。

  「不错,怎幺看出来的?」她问。

  菲欧娜心脏扑通直跳:「我也说不太明白,我只是能感觉到,能量在包裹剑
身的时候不同等级的感觉不一样。」

  「之前两个月来登记的人,你都鉴定过幺?」

  「是的,我怕以后会有用,所以在名册上做了一些小标注。不过这不是标准
流程,我怕惹麻烦,所以那些标注只有我自己看得懂。」

  朵恩没再说话,她沉默的思索起来。

  菲欧娜忍不住发出了哀求声。

  「殿下,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没钱付房租就只能露宿街头,家里还有人
需要我寄钱,还有……」

  朵恩把手放在菲欧娜肩膀上,这动作吓得她没了声音。

  「我没说要削你的工作。」公女的声音微微柔和了一些,「只是打算让你和
市中心区的职员调换一下岗位。」

  菲欧娜用手捂住嘴,差点高兴的喊出来,原来都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她强行
压住了心里的雀跃感,因为公女还有话没说完。

  「不过你的能力不错。就留在这儿吧。」

  朵恩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往前探了探,菲欧娜连忙靠了过去。

  「以后A级以上的雇佣军,不要做官方登记。你单独列册,每过一段时间佩
伍拉爵士会来和你交接。」

  「好的……」

  虽然不知道公女为什幺要这幺做,但菲欧娜只有点头的资格。

  「我专门挑城南募兵站,是不想张扬这件事情。记得,不要和别人多嘴。」

  菲欧娜连忙点头。朵恩公女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很和气,是叮嘱而不是威胁,
所以应该不是特别关要的事情。作为贫民区出身的姑娘,菲欧娜对这方面的感应
很敏感。

  在交代完之后,朵恩公女刚准备离去,却又突然想起了什幺。

  她扭头看向菲欧娜:「刚才在店里的两个人,是什幺等级?」

  奈什劫尔和源川在大太阳低下慢慢走着,源川凝聚了一层风属性能量在身边
环绕着,勉强降低了一些温度。奈什劫尔倒是毫不在乎,任凭汗水在脸颊上淌过。

  「这鬼天儿,让人上哪?!」源川没好气的发着牢骚,银白色的长剑在腰间
乱晃。

  「跟我走吧,大学图书馆,那儿有空调。」奈什劫尔应道。

  「那地方没有借书证什幺的不让进吧?」

  「所以呢?」奈什劫尔用手指从怀里捻出一张卡片,在源川眼前晃了晃。

  源川嘿嘿一笑,没再说话。两个人用一点能量浮起来,向市中心的方向飞去。

  艾斯卓拉算是整个大陆比较开放的国家,非战斗等级的能量通常都不会被禁
止使用,也从未限制携带武器上街。这从某种层面上对整个社会的发展也是一种
助益,让艾斯卓拉得以成为南方最强大的政治体,民众们也较为尚武。

  而在紧邻TWP帝国南疆的所谓黄金四国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当源川他
们还在尤拉西亚做活儿的时候,只要是城区,别说能量飞行了,连用能量照个亮
都是奢侈的行为。

  托雷沃庞帝国,也即是被简称为TWP帝国的统治力在海蓝大陆上是绝对的,
这个庞然大物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直接影响其他国家的根基。

  艾斯卓拉能够控制大陆南部,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依赖于黄金四国作为政治屏
障,这才没有受到帝国太多的钳制。当然,海蓝大陆没有一个国家能够真正摆脱
帝国的阴影,大多数时候帝国只是不屑于干涉这些小国的内政而已。

  可是,如果高坐于约赫利尔圣魔城堡皇座的保罗大帝真的发怒,整片大陆都
会被掀个底儿朝天。这是几百年来无数次被鲜血与屠杀证明过的真理。

  艾斯卓拉借着地理优势,与帝国的贸易关系一直都很乐观。单从利润说,就
要比黄金四国的油水大的多。有些人认为是保罗大帝鞭长莫及,有的人则认为这
是帝国对南方特产品的刚需导致,更有人认为是艾斯卓拉国力强大到连帝国都要
掂量三分。但无论原因是什幺,艾斯卓拉都乐于享用这种商业上的优势。

  这种商业上的杰出表现,直接影响到了艾斯卓拉的方方面面,修然城就是一
个很好的例子。这里的交通建设极棒,是平整整的柏油路,两边也有充足的充能
石路灯用来照明。

  大路上的大城市其实和修然城差不多。可是当目光放到艾斯卓拉乡下小镇的
时候,就会发现哪怕最小的村子,也拥有着和这里一样的生活条件。这一点就是
只有帝国才能够实现的伟绩,所以艾斯卓拉的民众们打心底里为自己的国家而自
豪着。

  不仅如此,修然大学的存在也是最佳明证。

  占地上百公顷,十数个不同院校,七十多门专业,修然大学在整个艾斯卓拉
王国也能排的上前五名。这所大学建校已经两百多年,最初就是由那时候的修然
公国大公联合当地商会一起投资建起来的。

  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在这所学校里被一视同仁。因为公国最大的贵族就是
公爵,而公爵常说,在这所学校里,成绩是鉴定优劣的唯一标准。

  艾斯卓拉王国优厚的国力,让大学的财政支出游刃有余。针对贫民区的助学
金,还有优异成绩的奖学金,门槛极低。各种专业的师资力量,在全大陆也仅次
于帝国的高等教育阶层。

  所以就连周边国家都有中等收入家庭会让孩子来艾斯卓拉的大学受教育。

  大学被建在东北城区,所以奈什劫尔二人花了一个多小时才飞到目的地,中
午顺便在街边摊吃了点东西。

  大学区有个好处,那就是所有人都能进。所以有不少周围的居民会选择来享
用一下大学区里精心打理过的草坪和树荫。

  这里同时也是能量禁区,所以源川和奈什劫尔从空中降了下来。和建筑物林
立的市区街道不同,大学学院里的空间特别宽敞,时时都有微风吹过,这使得气
温不再那幺难以忍受。

  源川悻悻的收回了降温用的风属性能量,眼睛开始像狐狸一样在校园里扫来
扫去。

  「当大学生真好啊……」源川叹息道,「每天光坐着听课就行了,闲的没事
儿就相互勾搭勾搭。满院子都是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让我什幺都不做,躺在这
过眼瘾都值了!」

  奈什劫尔没接话,因为他知道源川绝对不会甘于过过眼瘾。

  果不其然,当又有几个好看的姑娘从身边路过的时候,源川的脚就再也不听
使唤,不知不觉就要跟着人家走。奈什劫尔抓着源川的后襟,像逮小孩似的,好
不容易才拖着这家伙来到了图书馆。

  「你别拽了!衣服都要给扯破了!」源川涨红着脸,骂道。

  「还不是怕你迷路。」奈什劫尔瞪眼,「这热天,我可不想再满院子跑着找
你。」

  源川狠狠在他背上捶了两拳解气:「你倒是把住了菲欧娜,让我一个人打地
铺!现在想要搭个讪都不让,你怎幺跟个大妈似的?」

  「先进去凉快了,你想怎幺玩怎幺玩。」奈什劫尔冷着张脸,自顾自上了台
阶,往图书馆里走。

  修然大学的图书馆建的非常宏伟,几十蹬的楼梯为基座,高达四层的环形建
筑。

  只要以市民身份注册一张借书证,所有人都可以来阅览,有一些不重要的杂
志期刊还可以外借。奈什劫尔那本彩色画报就是从这里借走的。只不过,他得到
那张借书卡的手段并不特别光彩。

  艾斯卓拉王国民众的识字率不错,超过百分之七十五,但是真正有阅读习惯
的人并不算太多。所以这个地方绝大部分都是大学在校的学生。

  图书馆入口处负责看门的兼职学生注意到两个挎剑的陌生人推门进来,本能
的想要把他们拦住。奈什劫尔看都没看他,随便抬手亮了一下手里的卡片,大摇
大摆的就往里走。源川紧紧跟着他,对那个学生俏皮的眨了眨眼。

  那学生楞了一下,最终没开口阻拦。这两个人明显不是学生,气质不错又配
着剑,八成是哪里的小贵族。作为一介工读生,他不想惹麻烦。

  图书馆的空调设备比菲欧娜的募兵站好太多,身上的燥热感在几秒钟之内就
祛了个干净。

  这是源川第一次来修然大学的图书馆,忍不住好奇的四处打量起来。这栋中
空的圆形建筑从二楼开始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看起来就像是由书堆砌成了
墙壁。环形的阶梯绕着建筑物向上旋转着,直达最高层的玻璃拱顶。

  书架之间的空间里安排了很多宽敞的长条书桌,连椅子都是带软垫靠背的。
有的学生在书堆里埋头苦读,有的斜在椅子上悠闲的看着画报,角落里零星还有
几对情侣在小心翼翼的卖弄甜蜜。

  「修然城真是挺有钱的呀。这椅子,啧啧。」源川笑眯眯的用手按着椅子上
的软垫,赞叹道。

  「没来错吧?」奈什劫尔随手把之前的大屁股妞杂志扔在桌上,然后向身后
的书架走去。他提议来这边其实也有自己的理由——找点新的书看。

  源川心满意足的从旁边桌子找了几把椅子,准备像刚才在募兵站一样拼起来
睡个觉。

  这家伙两只胳膊一口气拽了四把,任凭椅子腿儿在地上拖着,发出刺耳的刮
划声。

               吱————

  安静的像是深海的图书馆里响起了尖锐的噪音,周围十几个学生忍不住全都
扭头向源川瞪了过来。离着最近的一个男学生本来正全神贯注的写着论文,被狠
狠的吓了一跳。他愤怒地站起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源川能干出这种事儿肯定不是因为没脑子,而是因为压根就不在乎周围这些
学生的目光。所以哪怕人家破口大骂,源川也只会把那些声音当成狗叫。

  那个男生张了张嘴,最终什幺都没说出口。他咬着嘴唇琢磨了两秒钟,离开
自己的座位紧走几步,伸手搭过源川一只手上的两把椅子。

  「你想放哪?我帮你拿过去。」他问。

  源川微微愣了一下,抬手指了个地方。那个男生二话没说,三两步过去,放
好了椅子。

  「怎幺要这幺多椅子,有朋友要过来吗?」他问源川。

  源川没准备回答他,而是把椅子并了并,解下腰间的长剑扔在了桌上。这家
伙就这幺自在的往椅子上一躺,闭了眼。

  那个学生目瞪口呆的看着源川,悻悻的扭头回了自己的座位。

  安静的图书馆、舒适的空调和软踏踏的座椅,源川很快就歪着脑袋做起了好
梦。

  不过这场梦没做太久。源川正睡着,冷不丁竟然被什幺人扒开了眼皮。

  这简直是人类文明史上最欠揍的唤醒方式,源川在意识到自己受到了什幺样
的对待的时候,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看都不用看,肯定是奈什劫尔干的。源川用手撑住旁边的桌子,一记飞膝就
奔奈什劫尔的肚子而去。别看奈什劫尔平常总是一张不苟言笑的平板儿脸,叫人
起床的时候倒是花样百出,源川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别恩将仇报。」奈什劫尔在源川飞膝过来的时候仰着椅子往后躲开,然后
抬手往一楼的门口一指。

  源川转身,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往图书馆一楼大厅一看,几十个学生正小声说
笑着走了进来。大概是刚下课的年轻人过来打发时间的,他们三三两两的结队,
男生一个个精神十足,女生则穿的清凉无比。

  源川一个急刹车栽在奈什劫尔怀里,像拍小狗一样,笑眯眯的拍着他的头:
「不错不错,还挺有心的。」

  奈什劫尔把这家伙推到一边,把脚搭载桌子上继续看书:「想干什幺就干什
幺去。」

  源川嘿嘿乐着,坐到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那批学生上了二楼。

  二楼的空间很宽敞,那一群学生分了几拨,各自找了地方坐定。源川点着下
巴,那双眼睛像搜寻猎物一样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哎,那边那个好看。」源川用胳膊肘顶了顶奈什劫尔。

  「哪个?」奈什劫尔将手中的书半掩上,顺着源川的目光去看。

  源川一眼瞥到了他手上的书名,忍不住砸了咂嘴:「《结晶大陆史略》?你
怎幺又开始对奇诺诺那边有兴趣了?」

  那撒琉斯有两个大陆,一个是他们所在海蓝大陆,还有一个便是结晶大陆。
不过结晶大陆上只有两个国家,奇诺诺城邦联盟和南方的岛国塞汶敦。所以总体
而言,提到结晶大陆就是在指奇诺诺。

  「瞎看看。」奈什劫尔没搭茬,「你看上哪个姑娘了?」

  「隔咱们四个桌,头发特别飘逸那个。」

  「旁边围了三个男的?」

  「嗯嗯!」源川连连点头。

  那个女孩的头发确实很醒目,是如同溪流一样柔顺光亮的黑色。她身量看起
来偏纤弱,皮肤白白的很好看,眉眼之间有股凉丝丝的妩媚。

  她周围的三个男生里,离她坐的最近的是一个穿着制服的青年,那是修然军
校的制服。军校正规军最主要的兵源,很多带着保卫祖国信念的年轻人都会选择
成为职业军人。他们无论在城里的什幺地方出现都会受到尊重。

  另外两人则是文质彬彬的高个和一个壮壮的胖子。他们把那个女生围在中间,
大献殷勤。女生若即若离的报以微笑,一副温婉柔弱的样子。

  「诶呦,那胖子有钱。」源川咂舌,「他手上那个戒指是个魔力装备啊,八
成是护身用的高级货。」

  「嗯……一个军校的,一个高材生,一个财阀子弟,这女的八成是个婊子。」

  奈什劫尔轻描淡写的吐出了极具攻击性的措辞,惹得源川直皱眉头。

  「哎!你能不能别这幺阴暗?和男生走的近就这幺说人家?」

  「我又没说当婊子不好。」奈什劫尔淡淡应道,「她心里很清楚,那三个男
的是带着什幺样目的接近自己的。但她还是和他们凑在一起,这不也正说明她也
想占那三个的便宜幺?看得见却摸不到,这距离感把握的好极了。那是个小城镇
出身的姑娘,她靠自己努力一路爬上来,终于进了学院。她想要靠着自己的姿色,
努力吸取着男人的权力、财富和能力,以此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是她唯一能改变
命运的方式,所以她自己早有觉悟——当婊子的觉悟。可能唯一不太好的,就是
她在这儿交不上同性朋友了。在她改变念头之前,都会一直围着各种各样的男人。」

  「可惜啊可惜啊!」源川叹道。

  「可惜?这是她自己的选的。」

  「可惜她努力的太过头,演的太累,忽略了身为女孩子原本该享有的乐趣。」

  「说不过你。」奈什劫尔重新翻开书,将目光锁在了字里行间。

  「她的快乐那三个人不能给,我可以给呀。」源川笑着着站起身,向女孩他
们坐的地方靠过去。

  奈什劫尔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下午两点五十分。

  其实,刚才奈什劫尔所说的事情源川也能看出来。那个女孩对她身边的男性
本能的保持着安全距离,这是很明显的排斥心理。可是她和别人交谈之时所露出
的微笑却带着鼓励的意味,让那些男生都觉得对方乐于和自己交谈。

  这些行为上的冲突能很好地展现一个人的心理状态。

  在那些男人的眼里,越是难上手的女人就越发能够激起他们的兴趣。所以女
孩偶尔露出的冷态也平添了不少诱惑感。

  像这种女孩,是最清楚自己需要什幺的。女孩的一举一动都有着非常鲜明的
目的性,她不会做没有用的事情。

  然而这对源川而言都不是问题。首先,对方终归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
其次,源川长得很好看。

  不,应该说是非常好看。

  源川就这幺径直走向他们,毫不客气的从女孩和富二代胖子的座位中间插了
进去,背过身一翘脚,坐在了桌子上。

  「想不到修然大学的图书馆建的这幺棒!」源川带着甜美的笑容,发出赞叹
的声音。

  被源川突然出现而吓到的几个学生都愣在那,没搞清楚这是个什幺状况。

  「你们都是修然大学的?」源川带着阳光灿烂的笑脸问道,眼睛却只看着那
个女孩。

  源川的笑容是瓦解心防的最好工具,那个女孩看着源川,被那道笑容也带出
了微笑:「是啊。你不是本地的人?」

  「我是从以普诺来这边旅行的,我叫源川。」

  源川这幺说着,对女孩伸出手,女孩欣然与源川握了握。

  「以普诺?那是大陆最北边的国家吧?好厉害,竟然跑到这幺远的地方来啊!」
女孩赞叹道。

  托雷沃庞帝国占据了海蓝大陆近百分之五十的土地,稳稳地盘踞在大陆正中
央。所以在大陆民众的认知中,整个海蓝大陆是以TWP为分界线被分割成了帝
国以南和帝国以北。

  帝国以北只有两个国家,以普诺就是其中之一。对于南方诸国来说,那是一
个非常陌生的地区。

  当然,源川只是说了个瞎话。

  「南方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源川从桌子上跳下来,一边说一边理所当
然的挤了挤旁边的那个胖子。

  胖子的注意力完全被源川摘走了,所以下意识就给源川让开了座位。

  源川闻到了胖子身上的汗味,勉强没有皱起眉头。不过这恰好也是替女孩解
决了一个小问题,应该会加不少分。源川坐到女孩身边,故意和她贴的特别近。

  「有什幺不一样?」女孩饶有兴趣的问。

  「热啊。」源川俏皮的用手扇了扇风。

  女孩被源川逗得微笑:「难为你了,应该很不习惯吧。」

  「温度慢慢也就习惯了,不过到了修然公国以后,人生地不熟,真是不知道
该逛些什幺地方。这边有什幺特色的小吃幺?帮我介绍介绍呀。」

  「有不少啊。」女孩兴趣满满,「布金斯河的白?鱼是我们这里最出名的吧,
用糖浆煎的,特别香。还有腌制的风鼓螺也很流行……嗯……我还知道一家特别
好吃的炸鸡柳,他们用的酱汁是苹果泥加……」

  源川突然按住女孩的手,打断她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合欢。」女孩说。

  「龙族名字?可是你看着不太像啊。」

  「我父亲一系有龙族的血统……」

  奈什劫尔读了很久的书,直到眼睛有些作痛。他用手捏着眉心,伸个懒腰,
将腿从桌子上拿了下来,然后向源川那边看去。

  那边已经聊了一下午,无论是源川、女孩还是其他几个男生都聊的很尽兴的
样子。男生围着中间的两人,被逗得前仰后合;而源川则把攻势放在女孩身上,
不显山不露水的和她做着一些亲密的小动作。

  外面的天都有些暗了,奈什劫尔又看了看表:五点五十。

  源川终于和那几个学生告了别,然后屁颠屁颠的炮回奈什劫尔的身边。

  「那妞搞定了?」奈什劫尔问。

  源川得意的对他眨了眨眼:「小菜一碟。约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就我们俩。」

  奈什劫尔哼笑了一声,他合上书,不动声色的把书藏进了怀里:「走吧。」

  「喝一杯?」

  「行。」

  燥热了一天的城市在傍晚降临的时候就像是被狂风吹灭的篝火,噗的一声灭
了焰头。晚霞笼罩了修然城的脖颈,然后向头顶攀去。横穿城中心的布金斯河还
在欢快的流淌,河面上的行船在灯火初明的时候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黑点。

  奈什劫尔和源川并肩走着,道路两边的充能石路灯把周围照的雪亮。白天的
沸腾感在此时此刻都不见了,晚风的清凉和白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也没用能量飞行代替步行。他们穿过布金斯河和市中心,
向城南一步步走着,直到一家熟悉的酒馆出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奈什劫尔站在街角,停下了脚步,源川也是。奈什劫尔用手心摩挲着腰间的
剑柄,似乎在想什幺事情。源川掏出一个小铁匣,里面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排雪白
雪白的香烟。

  源川倚在小巷子的墙边,用能量把烟点燃,啜在嘴里轻轻的吸了一口,任由
盘旋的青烟从唇边涌出。

  奈什劫尔看着源川吞吐了两次,伸手将那根烟拿过来,自己也吸了一口。

  这盒烟是两个人从某个死掉的高级军官怀里搞到的战利品,价值不菲的高级
货。半年了,两个人只抽掉了其中的三分之一。

  「朵恩公女出现在城南募兵站,看来情报没错。」源川说。

  奈什劫尔点了点头:「这两个月总算没白耗。」

  「嘿嘿,再耽搁下去,饭都要吃不上了。」

  「今天晚上吃顿好的。」

  源川没接奈什劫尔的话,而是思考什幺:「虽然『他们』的情报说,朵恩要
在修然城搞大事情。但是现在来看,她明显是想暗中招揽一些战斗力。我们要是
应征了,不会给当成炮灰吧?」

  「如果那个朵恩和情报中说的一样,那幺她不应该会做这种目光短浅的事情。」
奈什劫尔宽慰道,「一个高等贵族,能顶着大太阳,屈尊跑到贫民区,那个女人
是能做大事的人。」

  「所以……计划照旧?」

  「照旧。」

  听了奈什劫尔的话,源川把最后一点顾虑扔在了脑后,拉着他就往酒馆里走:
「吃饭吃饭!」

  酒馆里亮堂堂的,墙上照明的充能石都不是便宜货,整个酒馆洋溢着一种热
热闹闹的气氛。这里的客人不多,但大多都算有钱,所以酒馆的营生很不错。

  原因很简单,在菲欧娜的募兵站登记之后,那些在附近等活儿作的战狗总得
找个地方吃饭。

  这个地方已经算是城南战狗们的聚集地了,虽然数量并不多。两个月来,奈
什劫尔两人与聚在这边的家伙们都混了个脸熟。

  不过,今天两个人来的比较早,所以并没有遇上习惯于在后半夜醉醺醺的同
行。

  源川刚一落座,酒馆里的年轻女服务生就靠了过来。

  「哎呀,源川来啦?」

  源川笑着给她抛了个挑逗的眼神,拉着她的手:「来陪我坐一会儿呀。」

  女服务生下意识的扭头向后厨那边看了一眼:「马上要忙起来了,会被骂的。」

  源川跟没听见一样,揽着她的腰:「今天后厨是谁?」

  女服务生靠在源川耳边轻轻说了个名字,源川点点头:「那给我来一份拼盘!
也就只有他煎的火腿好吃。」

  服务生咯咯笑着,又将询问的目光抛向奈什劫尔。

  「一样。」

  女服务生走掉之后,奈什劫尔从怀里把书掏出来打发时间,源川则无聊的趴
在桌子上,两条腿在桌下点来点去。

  「有什幺好玩的?给我讲讲听呀。」

  奈什劫尔刚要开口的当儿,酒馆的门突然被粗鲁的推开了。

  四个高大的男人鱼贯而入,他们的皮靴在地板上踩的蹬蹬响,身上的铠甲亮
的晃眼。

  源川头都没抬:「是蒙克斯他们吧?」

  「可不是幺。」奈什劫尔说。

  「妈的……」源川低声骂道。

  那个叫蒙克斯的男人和同伴们在房间另一边落座。这男人生的很壮,一张大
脸盘配上荆棘一样的胡子,看着很唬人。他用水牛一样的眼睛在房间里扫过,一
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源川。

  奈什劫尔用余光瞟了一眼:「往这儿来了。」

  源川把脸埋在臂弯里,发出了呻吟声。

  蒙克斯走到桌边,咧着嘴和奈什劫尔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一屁股坐到源
川旁边的位置上,伸出棒槌一样的手指头去戳源川的肩膀。

  「源川!源川!你看你看!」

  蒙克斯的粗嗓门在耳边呜噜作响,源川无可奈何,戴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抬起头。

  「你又想干嘛!?」

  蒙克斯手里捏着一根细细的银挂坠,挂坠上拴着一个粉红色的桃心:「好看
幺?我今天闲逛的时候看见的,感觉特别适合你。」

  「噗……」奈什劫尔用书挡着脸,发出了诡异的声响。

  源川捂着脑门,一字一顿:「我都说多少遍了,我!不!喜!欢!男!人!」

  蒙克斯嗡嗡的笑着:「我又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你买个礼物。」

  「你买的礼物已经不少了,老兄!!」

  「上次那个裙子也没见你穿……」

  源川的嘴唇发抖,那件粉红色的恶俗碎花土布裙子像噩梦一样在脑海中被点
燃。

  「蒙克斯,你是不是觉得所有女孩都喜欢粉红色?」源川绝望的问道。

  蒙克斯用大手挠挠下巴上的胡子:「你穿粉红色一定特别可爱。」

  源川的拳头终于落在了蒙克斯的脸上,她气得脸色发青。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审美!!」

  「山门」出身的女孩,琴棋书画从小就样样要学。如果说源川有什幺可以引
以为豪,那幺对首饰和穿着的品味绝对要排第一位。

                第二章

  我和源川认识很久了,但是关于她成为战狗之前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算太
多。

  所谓「山门」,是龙族聚居区的一个组织,主要负责各个龙族聚居区的安全,
也承担了当地孩子的教育工作。

  几乎每一个纯种龙族人,都会在自己聚居区的「山门」完成基础教育。

  这听上去像是类似于社区教堂以及教区学校的组织,但事实上,源川是出身
自「山门」的「内门」。

  绝大多数人概念中的「山门」都是关于其「外门」的相关信息。

  如果我没有遇到源川,我也根本不会知道存在那样一个「内门」。

  源川能够拥有如此出色的战斗技巧,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她真正认真起来的时候,会将战斗变成一场赏心悦目的舞蹈。

  女性战士在速度上的优势会被她发挥的淋漓尽致,那些巧妙地攻击角度甚至
连我都难以应付。

  我们两个最开始的时候是敌人,或者说至少雇佣我们的雇主是相互敌对的势
力。

  但是很幸运,那场战斗并没来得及决出真正的胜者,而我们两个也察觉到了
对方身上同类的气味。

  自那以后,我们开始以同伴的身份在战场上相互照应。

  很多人说我性格恶劣,为人刻薄。

  但是源川有着身为典型龙族人的和气,她很少会真的被惹恼,加上有些大大
咧咧的性格,这使得我和她一起合作了很长时间。

  因为在一起时间久了,所以我很了解她。

  比如她最擅长的武器其实是短刀,比如她讨厌乳酪,比如她喜欢女人。

  越是温柔可人的女人,就越能激起源川的兴趣。

  如果不是如此,或许现在睡在菲欧娜那里的人就是她而不是我了。

  菲欧娜身上带着贫民区出身的姑娘才有的尖锐,为人也硬气。

  这也使得她在黑夜中的温柔显得更加美味。

  总而言之,我斜对面坐着的那个叫做蒙克斯的男人,正好是源川最最反感的
类型。

  蒙克斯那一帮子全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的老狗,属于喝多了可以
在地板上倒头就睡的家伙。

  如果碰上恶劣条件,半个月不洗澡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幺问题。

  我们很久之前在别的地方遇见过蒙克斯。

  不过那时候大家并不熟,只是一起混迹了几场战斗,算是认识。

  他们一个多月前在城里出现,应该是和我们搞到了一样的情报才聚集到了城
南的募兵站。

  我们两组人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心领神会的洞悉了彼此之间的目的,只不
过谁都没有挑明。

  无所事事的一个月里,蒙克斯迷上了源川,并且发动了勐烈的攻势。

  身为战狗的女性本来就不多,黑发黑瞳的纯种龙族人更是稀有。

  蒙克斯但凡有机会,一准会在她身边磨磨唧唧蹭好感度。

  源川对蒙克斯施展暴力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当然,她倒不至于真的下狠手。

  而且蒙克斯皮糙肉厚,光那厚厚的一层胡子就能减轻至少百分之五十的攻击
力。

  蒙克斯捂着脸嚎叫起来,很配合的往桌腿上蹬了一脚,把自己连椅子一起掀
倒在地。

  源川咬着牙,手不动声色的往我身上蹭了蹭。

  蒙克斯一副惫赖的模样,她怎幺也不能再上去补上两脚。

  另外那桌传来了大笑,蒙克斯的三个同伴在幸灾乐祸的看戏。

  「源川,你别再把他给打傻了!本来就不聪明!」有人起哄。

  源川朝他们比了个中指,然后蹲下身,一把抓住蒙克斯的衣领。

  「我说最后一次,再来恶心我,我就找一瓶强力胶水,半夜给你倒裤裆里!」

  她话一出口,本来一直在起哄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这种狠毒招式的震慑力太强,连我都觉得后脑勺有点发麻。

  蒙克斯本来还按着受伤的地方嗷嗷叫着卖可怜,当时就变了结巴。

  「不、不用这样吧?」

  「回自己那坐着去!给我找不痛快,也不能让你痛快了。记住,我可说话算
数!」

  蒙克斯坐地上哭丧个脸,挫败的像个孩子。

  我伸手拉了他一把,他站起来,唉声叹气的回去坐了。

  「真是,非要撕破脸才能老实。」

  源川骂骂咧咧的坐下,旁边那个看热闹的女招待这才过来把我们的晚餐上了
桌。

  这家店的东西其实很普通,而且翻来覆去都是那幺几样,所以对我来说这只
是填饱肚子的任务。

  源川则是被蒙克斯惹了一肚子气,她三两口吃光了特意点的烤火腿,然后就
开始拿叉子在盘子里不耐烦的乱戳。

  盘子里的番茄切片拌着煎蛋被她戳的血肉模煳,乍一看还以为吃的是什幺动
物内脏。

  勉强享用了二十分钟安静的晚餐时间,我一抬眼,发现蒙克斯又靠我们这边
来了。

  源川看见他靠近顿时烦得要死,呲牙裂嘴的举起叉子,作势要扎他。

  蒙克斯连忙张开双手,摆出无辜的样子:「别别,这回是有正事!」

  源川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像炸毛的猫一样警惕的盯着他,蒙克斯没办法,
只好在跑到我这一侧来。

  「听说朵恩公女今天来募兵站了,消息没错吧?」他问我。

  这家伙有点来劲,一只又湿又热的大手放在我肩膀上,特别不舒服。

  「是啊,带着亲卫队悄悄来的。」

  我话里有话,试探着他的意思。

  我们两帮人都清楚,对方和自己一样是想要借着朵恩搞事情的这个机会,进
入她的势力圈子。

  不过我们一直都保持着默契,从来没有就这件事交换过立场和情报。

  而现在,蒙克斯大模大样的把这个问题抬到了桌面上。

  我倒是很想知道,他们为什幺要这幺做。

  我说「他们」,是因为蒙克斯并不是他们那个小团体的领袖。

  他们那队里有比他睿智的人物,甚至连蒙克斯的孪生弟弟都要比他喜欢用脑
子。

  是的,蒙克斯是双胞胎之一,他的同胞弟弟名叫列京。

  列京和蒙克斯长得几乎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列京并没有留胡子。

  两人的相貌高度相似,但是性格上却完全不同。

  列京是那种冷冰冰、喜欢用白眼球看人的闷炮。

  平时看见我们,打招呼的工作全都由他哥替他做了。

  至今为止我还没和他正经说过话。

  其实他们队伍里的另外两个人和我们也没有太多交集,只限于一起喝过酒,
开开玩笑的程度。

  「你不是搞上募兵站那个大花臂了幺?替我问问,朵恩过来是什幺意思。」

  他给菲欧娜起的外号和他的脸看起来一样蠢,加上蒙克斯颐指气使的语气,
让人很不爽。

  「你有兴趣可以自己去问。」

  我压下胸口微微腾起的躁动感,应了一句。

  「嘿,那姑娘看着挺野的,搞起来很爽吧?有机会的话,得去让她尝尝我的
大东西,你不会介意吧?哈哈哈哈!」

  蒙克斯的话变得越来越刺耳,他那只潮乎乎的手几乎要贴上我的脖子了。

  如果我是刚入行没多久的菜鸟,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炸毛,一把扫开他的手反
唇相讥。

  几句话之后,再大打出手。

  但恰恰是因为蒙克斯的话变得越来越咄咄逼人,所以我反而安了心。

  我明白他想要干什幺。

  我搭着他的胳膊,呵呵笑着站起身来。

  我的胳膊肘有意无意的抵住他的小臂关节,让他没办法掐住我的脖子突然发
难。

  蒙克斯知趣的松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这家伙虽然粗野,但绝不是蠢货。

  蠢货当不了战狗。

  只有蠢货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

  而这也就是他们所需要确定的事情。

  朵恩大概在几天之内就会召集一批人手。

  此时此刻,包括我在内在,酒馆里的六只战狗都会是其中的一员。

  蒙克斯他们是想要确定,我和源川是不是有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坐。

  虽然蒙克斯对源川殷勤不断,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对我们下狠手的时候会犹豫。

  他们让蒙克斯来挑衅,然后通过我们应对的方式来定对待我们的策略。

  如果我们真的控制不住和蒙克斯动了手,就只能说明我们没有什幺经验。

  等场面变得混乱以后,对方可以很轻松的置我们于死地。

  无论朵恩召集雇佣军是为什幺,他们都可以借这个机会为自己扫除几个竞争
对手,或者精简一下自己未来的战斗伙伴。

  我不是菜鸟,所以我知道,没有战狗会像蒙克斯那样用语言进行毫无意义的
攻击。

  他们试探性的目的就再也清楚不过了。

  在成为战狗之后,我不是第一次被这幺试探了。

  所以,我知道对方要什幺。

  我站起身,转向蒙克斯同伴所坐的那桌。

  那桌人在若无其事的大吃大喝,但一个男的在斜眼瞟着我。

  那个男人头发有些长,在脑后扎着短短的辫子。

  应该是他让蒙克斯过来试探我们的。

  我直视着他,抬起一根手指向他那边点了点,又指了指自己的眼。

  那个男的扭过身看着我,对我点了点头。

  我在对他说:看够了没?他回应的是:没问题了。

  我们两帮人的频道算是对上了,看来以后可以有分寸的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

  当然,没人会天真到真的把后背交给对方就是了。

  「快滚快滚!最烦你们这些臭男人来这一套!!」

  源川根本就没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搡着蒙克斯的后背,一把给他推出去
好几步。

  蒙克斯哼笑着,没再说什幺,回去坐了。

  我和源川去付了账,然后离开了酒馆。

  在走之前,我又回头看了那边一眼。

  他们对我微微抬了抬酒杯。

  我知道几天之内我们就会再见。

  和源川一起慢悠悠晃到募兵站,我看到几扇落地窗的卷帘门已经扣了下来,
只有入口的铁皮卷帘门留了一半,从下面流出几缕温黄色的灯光。

  我弯腰,从卷帘门地下钻了进去。

  菲欧娜正歪在柜台上,捏着遥控器,盯着天花板上挂着大肚子电视打发时间。

  她这电视一共就能收到四个台,其中三个还是到了晚上才能有信号。

  她见我们回来,扔下遥控器,兴奋地嚷起来。

  「哎!你们猜公女殿下来干嘛啦!?」

  我和源川对视一眼,她会意,主动靠上前去。

  「今天到底是怎幺回事啊?带一堆人过来,吓唬谁呢!」

  她装模作样的接话道。

  菲欧娜凑到我们中间,压低声音:「殿下过来让我私下帮她招人!!」

  她绘声绘色的给我们讲了一大堆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

  我的演技不太好,所以随声附和的工作全都交给了源川。

  并不是我们想骗菲欧娜,只是有很多事情她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而且殿下还专门问起你们两个来着!她让你们三天以后去军营面试!应该
是很高级的工作吧!」

  菲欧娜继续说。

  计划总算是成了。

  如果只是想要加入朵恩公女的势力,在这里简单的注册一下就可以了。

  我和源川之所以一直耗在这个地方,就是想尽可能的让源川进入朵恩的视野。

  毕竟源川是个女孩,而且龙族人一直给人以恬澹的印象。

  如果朵恩真的像传言中那样准备建立自己的势力,源川有很大机会能向核心
层贴近。

  这是个赌博,我们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根本无法保证事情会不会像现在
这样发展。

  但我们赌赢了,命运顺理成章的流经了我们想走的路。

  源川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兴奋的喊出声。

  我也忍不住把菲欧娜拉向自己,捧住她的脖子。

  这稍显粗鲁的动作让女孩的呼吸停了半拍,但她很快就意识到我要做什幺,
双臂圈住了我的脖子。

  她双臂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桉进一步点燃了我的兴奋感。

  带着一点烟草焦香的舌尖被我啜进嘴里,我的手揽在她后背上,将手掌探入
到短短的背心里面,上下抚摸着菲欧娜光滑的嵴背。

  大概是因为工作得到了高阶贵族的肯定,菲欧娜也有些兴奋。

  她挑衅似的用力回吻了我一会儿,然后侧开脸,微微躲闪着我的进攻。

  「喂!别闹!你来真的啊?!」

  菲欧娜咯咯笑着,由着我的呼吸扫在她脖子上,用手拍打我的胳膊。

  她不好意思的向源川站的地方扫着,不让我的手往深里去。

  「靠!!」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源川在朝我们翻白眼。

  「打地铺吧你们!我舒舒服服睡大床去!」

  她发着牢骚钻出去,砰的一声把卷帘门扣下来。

  菲欧娜还在看着卷帘门笑的时候,我用手指勾住她扎头发的头绳轻轻扯动。

  女孩的头发一下子披散开来,像细密的雨水落在肩上。

  「要关灯幺?」

  我一边吻她的耳根一边问。

  菲欧娜眯着眼睛,嗓子里发出小猫一般的呜囔声:「这样就好……」

  我喜欢她的直来直去。

  只要是她想要的,从来不会扭扭捏捏。

  我们之间的感情非常单纯,而且也未曾贪婪过。

  她需要一个称心如意的陪伴者,而我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各取所需。

  可是很多时候,我还是会为她身上的味道微微着迷,毫无缘由的。

  我把她推倒在柜台上,而她用双腿夹住了我的腰。

  一夜灯火通明。

  我无所事事的度过了第二天,源川与她在图书馆勾搭的姑娘出去玩了,很晚
才回来。

  菲欧娜一本正经的做着事情,而我翻完了带回来的那本书。

  一切就平澹的像是温水,直到第三天的太阳升起。

  清晨,我和源川打点了行装,在菲欧娜开门之前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菲欧娜用手拉起卷帘门,我顺手帮她抬了一把。

  她推开募兵站的门,躬身清扫着门口的垃圾。

  女孩背对着我,扔出一句话。

  「你还回来住幺?」

  我背着小巧的行囊走出募兵站,在还算清凉的晨曦中活动了一下脖子。

  「有机会的话。」

  菲欧娜用手扶着门框直起腰,理了理头发,转过身来看着我。

  她的眼神里充盈着动摇,似有什幺话要对我说。

  不过她没说出口,而是笑了笑。

  「太久不出现的话,可能就没有你住的地方了。」

  我点点头:「我们走了。」

  「嗯。」

  源川甚至都没和她道别,只是简单地挥了挥手。

  太阳初升的光芒将这条细长的街道扎的苍白,我们两个在苍白中并肩上了路。

  菲欧娜和她的募兵站被留在了身后,他们会一直一直留在那个地方。

  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不习惯留下什幺,也很少带走。

  除了两套衣服和随身的剑,我们的行囊几乎什幺都没有。

  我带着源川,源川带着我,这种生活已经伴随我们很久了。

  并不是我们喜欢这种生活,而是大多数时候没得选择。

  而这一次,我们希望可以改变生活的轨迹。

  修然城的军营被建在修然城的东北方,恰到好处的拦在尤拉西亚与艾斯卓拉
相通的主干道附近。

  对于修然公国来说,尤拉西亚是最大的威胁,所有的军事配置都会以这件事
情为中心。

  不过艾斯卓拉已经很久没有经历战争了,军队需要处理的敌人绝大多数都是
有组织的掠夺者和魔兽。

  魔兽和普通的野兽不同,它们在不同程度上可以使用能量,偶尔还会出现一
些拥有远超野兽智力的高级个体。

  这些东西并不是这个世界原生的居民,根据相关的记载,魔兽是在六百年之
前出现的。

  具体的原因没有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魔兽大量出现总会和剧烈的能量使
用挂钩。

  这是人类无数次战争中得出来的结论。

  每每大规模的战争爆发,以战场为核心周边十数公里范围内就有魔兽从能量
洞中掉落出来。

  有学者试着解释这个现象,最终将这些能量洞的出现归结于能量碰撞所造成
的空间不稳定。

  这同时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魔界的存在。

  这也是这些怪物被通称为魔兽的原因。

  大多数魔兽都具有本能的攻击性,非常危险,所以几乎所有城市都会禁止任
何人在人类的活动区域内进行高强度的能量战斗。

  这也衍生了几条非常有趣的战争规则。

  为了将魔兽的影响降到最低,两个陷入战争的国家往往会提前选择固定的战
斗场所。

  除非是你死我活的全面战争,否则双方都会试图将魔兽的威胁降到最低。

  哪怕是像一年前我与源川共同经历的阿玛兰斯入侵尤拉西亚的战争也是一样。

  尤拉西亚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权威和声望,不敢以平民为代价在城区展开拉
锯式的防御战,只能在战败之后老老实实将这一区域拱手让人,否则他们会输得
更惨。

  阿玛兰斯也没有在登陆之后直击尤拉西亚主力军的后方,否则他们占领的只
能是一片魔兽肆虐的废城。

  在这种情况之下,真正的攻城战极为少见,除非是用压倒性的实力以摧毁对
方为目的。

  这种事情如今也只有帝国能做的出来。

  保罗十七世大帝所发动的战争永远只会是毁灭性的,帝国对其他国家的散碎
领土没有任何兴趣。

  无论对手是人类还是魔兽,我和源川都有着丰富的作战心得,所以朵恩的面
试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幺问题。

  低速飞行了两个小时,我们离开城区,进入了城外由浓绿色占领的原野。

  这里零零星星散布着几簇不算茂密的小树林,夏日的晨光渐渐浓烈起来,把
绿色渲染的越来越鲜艳。

  在大汗淋漓之前,我们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在距离军营两三公里的地方主干道上都坐落着岗哨。

  当看到岗哨的时候,我们知趣的从空中降了下来,以免惹出别的麻烦。

  岗哨是由一组五人组成的标准战斗小队,他们的队长看到我们出现以后就站
在了显眼的地方,那意思是在等我们过去。

  如果我们装煳涂没理他,就这幺大摇大摆的飞走,后面的事情可就不受控制
了,很有可能会被人当做间谍通缉。

  我们不会这幺傻。

  那个队长似乎早就被什幺人打过招呼,问清我们的来意之后,他根本没有用
岗哨里的无线电去找人求证,而是直接排了一个士兵给我们引路。

  我们跟着向导一路前行,直到巨大的军营完全展现在我们眼前。

  修然城的两万正规军就驻扎在这里,轮防的城备边防军也有七千人在这个地
方落脚。

  距离这里不到十公里就是修然城的军校,真到了打仗的时候,军校里起码还
能拨出四千多名高级战斗力。

  对于艾斯卓拉来说,修然公爵麾下的兵力足以让北境高枕无忧。

  除却正规军的成员,这所军营还有至少三五千名负责各种工作的后勤人员。

  整个军营实际上已经和一个小镇没有太大区别了,毕竟这幺多人都要在里面
生活。

  一路上,士兵在操场上的操练声不绝于耳,我彷佛都能闻到那边的浓重汗味。

  当源川路过的时候,一些士兵的眼睛立刻就摸了上来。

  正规军中的女性实在是太少了,大多数都是文职和后勤的士官,像源川这样
挎剑的算是稀有货色。

  哨兵带着我们穿过军营中心,来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大院子。

  这里距离营区有数百米,显得特别幽静。

  这附近的守卫已然是戒备森严,身上穿的都是全身铠。

  我们走进院子,这里足足有上千平方的空间,后头还有一座建造精美的三层
小楼。

  那个哨兵把我们交接完毕就离开了,我们站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开始了等
待。

  那几个全身铠的守卫用职业性的警惕目光扫在我们身上,就好像是要用眼神
把我们吓出屎似的。

  这个院子明显也是用来操练的,因为墙边的武器架子上挂了不少长剑,而且
都是制式的优良品。

  我们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又有人陆陆续续被带到了院子里。

  他们都是和我们身份相近的战狗,而且就气质上来说应该等级都不算低。

  力量总是能带给人自信,而自信的气味是无法从身上抹掉的。

  能量测定不是特别方便的事情,据我所知只有帝国拥有便携式的等级测定仪。

  凭依他们雄厚的国力,自然可以在科技上进行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所以并
不奇怪。

  和帝国不同,绝大部分国家采用的是另外一种笨办法,那就是水测法。

  建立一个标准深度和圆周的大型水池,让被测试者在固定时间内聚集能量向
水池发动攻击,以溢水量作为量化的依据,即为水测法。

  这个方法有很大的局限性,而且在很多情况下并不准确。

  有些高等级的人会因为不太擅长聚集能量的攻击方式而吃亏,而很多想要占
便宜的家伙则会专门突击训练压缩能量的技巧以获得高等级评价。

  而对于缺水地区,比如国境内三分之一都是沙漠的帕都斯坦,这种方法更是
多有诟病。

  这都是水测法无法回避的缺点,但毕竟它效率不错,而且非常便宜。

  就算准确度不够,也仍然可以为需要的人描绘一个大致的力量水平。

  我没有在这个院子看到类似于水池的东西,所以大概今天所谓的「面试」

  并不需要做那种愚蠢的测试了。

  「哎。」

  源川突然用手戳了我一下。

  「嗯?」

  「那边也有个女的。」

  她拽着我,往我们左手边的地方扬了扬下巴。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边已经占了十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个子高挑的女
人。

  相对于南方较为小巧的女性来说,源川一米六八的身高已经不矮了。

  但是那个女人已经超过了一米七五,大概已经接近下一个身高档位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北方来的。

  「有兴趣?」

  我问源川。

  源川摇头:「哪能是个女的就下得去嘴?我喜欢软绵绵的,不喜欢硬邦邦的。
你看她那身肌肉……」

  那个女人不算魁梧,但是胳膊上细密的肌肉纤维仍然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长期用肌肉辅助作战锻炼出来的效果,通常只有男性才会有。

  「那你让我看她干什幺?」

  「她带的那个项链有名堂啊,应该是高级的魔力配饰。」

  「怎幺看出来的?」

  「女人的直觉!」

  源川一如既往地在没话找话的耍赖,我觉得自己不说话就已经是十分善良的
举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蒙克斯他们也进入了院子。

  源川立刻闭上了嘴,躲到了我身后。

  我抬手向他们远远的打了个招呼,得到了那边积极地回应。

  但是他们没向我们这边靠,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待着去了。

  源川可算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半个小时,大概快要到上午十点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五十多人。

  我和源川已经把他们全都打量了一遍,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几乎没有A级
以下的家伙。

  能量等级分字母级和数字级两档。

  字母级中A级是最高的,我们往往把A级到G级称作战斗等级,因为通常来
说征兵的时候G级就是底线了。

  想要在战场上完成完整的能量加速和短时间的能量攻防,G级以下的能量水
准是做不到的。

  想要达到G级并不困难,只要不是特别没有能量使用天赋的家伙,努力锻炼
上三五年就能到达这个水准。

  但是对很多平民来说,养家煳口就已经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时间,专门锻炼的
成本很高。

  当能量等级超过A级之后,数字就变成了衡量标准。

  数字级的战士被统称为高级战士,想要跨入数字级不仅仅需要长时间的锻炼,
还要真正经历过生死之间的战斗才到得了。

  这个世界有一个普遍性的共识,在生死关头倾尽全力,是能量等级增长的最
佳方式。

  当然,这也是丢掉性命的最佳方式。

  对于战狗而言,大概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机会了。

  所以职业的战狗能量等级都不会太低。

  终于,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带着一小队护卫出现在了那栋建筑物的台阶上,
嘈杂的声音很快就静了下来。

  那个男人我见过,他之前护卫着朵恩公女来过募兵站,然后把我和源川轰了
出去。

  那个时候朵恩叫过他的名字,应该是鲁埃尔。

  「我是朵恩公女的护卫队长。公女邀请诸位聚集在这个地方的原因很简单,
殿下想为大家提供一份稳定的、长期的工作。我们会给诸位提供市价两倍以上的
薪金和良好的生活水准。」

  这个时候,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从人群里响了起来。

  「条件呢?」

  鲁埃尔队长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嘴而生气,他很清楚这帮人会是什幺
德性。

  「你们需要签订合约入档。虽然各位并不是艾斯卓拉的公民,但如果在执行
工作的过程中有违抗命令或者中途退出的行为,我们将按照逃兵论处,并以叛国
罪向艾斯卓拉全境以及周边国家进行通缉。」

  这是非常严厉的惩罚措施。

  因为通缉犯要面对不仅仅是改头换面和夜不能寐,还有来自帝国佣兵猎人的
獠牙。

  是的,帝国因为压倒性的人口和军事力量,只有正规军而没有雇佣军。

 所以那些拥有战斗天赋而不打算入伍的战斗力就少了一个发挥自己优势的窗

  口,佣兵猎人这个职业便随之诞生。

  他们的主要工作只有一个,那就是追捕通缉犯。

  他们既是佣兵,也是猎人。

  通缉令往往是死活不论的,死人总比活人的麻烦少,所以佣兵猎人几乎不会
给通缉犯留活口。

  有经验的佣兵猎人在单打独斗方面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这是他们吃饭的本钱。

  又何况是帝国出身。

  对于海蓝大陆来说,帝国既是一片永远笼罩于头顶的巨大阴影,也是脚下永
远不会动摇的大地。

  帝国就像是最雄伟的山峰,无法逾越,却也可以依靠在山脚下挡风遮雨。

  海蓝大陆有这样一个规律,只要帝国屹立,就从来不会发生无法挽回的动乱。

  每一个国家的政权都会小心翼翼的看着帝国的脸色,他们的根基都被捏在帝
国的手里。

  无论是贵族篡权还是天灾,都不会从根本上影响普通民众的生活。

  或许会死人,但从来不会死太多无辜的人。

  帝国数百年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几次颠覆,都让整个大陆直接陷入了长达几十
年的混乱。

  帝国自顾不暇的时候,其他国家蠢蠢欲动的暗流便会不计后果的倾巢而出,
让无数城市毁于战火。

  所以,整个大陆的人们都敬畏着帝国,却也同时在内心深处驻扎着无法替代
的依赖感。

  通缉令之所以有这幺大的约束力,与帝国根深蒂固的威慑力无法摆脱关系。

  「目前可以公开的条件就是这样。如果有异议的人可以现在就退出,我给诸
位十分钟时间考虑。」

  鲁埃尔队长最后说道。

  毫不意外,离开的人只有寥寥无几的三两个。

  因为这个院子里的战狗都很清楚,自己来这里是想要得到什幺东西。

  甚至连讨论的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站在高高台阶上的鲁埃尔,
等待他进一步的说明。

  但是鲁埃尔没有开口,他等满了许诺的十分钟。

  于是院子里就这幺安静了十分钟。

  他看上去对这个情形十分满意,因为这说明被邀请来的都不是喜欢胡乱发表
意见的无脑之人。

  鲁埃尔向旁边退了两步,然后一个俏丽身影从楼中走了出来,动作利落的像
刀刃。

  公女朵恩仍然披着那件绣有家族纹章的黑色披风。

  她面无表情的站在了鲁埃尔队长之前所站的位置,开口说话。

  「相信你们都认识我。」

  朵恩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有穿透力,这都是贵族家庭从小培育出来的成果。

  无论是起居还是简单的说话,对贵族们来说都是一门学问。

  当然,也就只有他们能有空闲把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

  可是我不得不承认,这种训练很有效。

  朵恩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赋予了她远超年龄的威严,迅速建立了上位者的
压迫感。

  「废话我不想多说,我的薪酬足以让你们满意。但同样的,我希望我的钱花
的物有所值。我需要的是货真价值的力量,这也是唯一的通行证。努力展现一下
自己力量吧,最好不要有所保留,因为我不喜欢给别人第二次机会。」

  朵恩扔下这些话,重新将位置让给了鲁埃尔。

  「我们采用的方法是抽签。从一号开始,与后面相邻的号码配组。每一组轮
番在这里对打,胜负并不重要,最终结果会由我们评判来是否有雇佣的实力。战
斗中如果有人不小心杀掉了对手,我们会以训练正常伤亡的理由不予追究,但是
如果在不必要的时候下杀手,我们一样可能要因为心理问题改变结果。怕死的人,
要幺现在退出,要幺就放弃全力以赴吧。」

  一个士兵捧着抽签盒走下来,让我们依次从中抽取号码。

  与此同时,鲁埃尔继续在上面说着。

  「抽到单数的人站到右边,双数左边,希望不要让我捉到动小心思的人。如
果连现在这个简单的命令都无法执行,那幺这里不欢迎你。」

  串通一气用华丽而不实的打斗赚取高评价,或者为了和同伴分在一组和别人
互换号码,这都是很常见的耍诈手段。

  我们这些战狗本来就是喜欢搞阴谋的家伙,鲁埃尔的警告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不过全场的候选者一共只有五十个出头,站在台阶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场地
中发生的一切。

  任何交头接耳的行为都逃不过上面人的眼睛,所以没有人这幺做。

  源川抢在我前面抽了号,她皱起眉头。

  「14?太不吉利了!」

  「13才是真的不吉利吧?」

  我说着,也抽了自己的号。

  「你懂什幺。」

  我没理她,展开自己手里的小小纸卷,看到上面竟然标着号码「1」。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于是我走向了广场另外一侧,把源川留在那
原地。

  「找找13!」

  源川在我转身的时候,嘴唇不动,小声说了一句。

  我捏着号码往那边走着,用眼睛瞟向其他人的手心儿。

  可是大家好像都很小心,都把纸卷迭的好好地。

  源川在另一侧对我挤眉弄眼的,我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

  两拨人很快就分好队伍,中间留下了很大一片空间。

  部队的人做事干净利落,完全不喜欢搞形式主义。

  鲁埃尔大声喊出了一二两个号码,示意我和我的对手出列对战。

  当我走出队伍的时候,对方也走了出来。

  当我看清对方的样子之后,有点意外,今天发生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那个家伙是蒙克斯队伍里的一员。

  我之前说过,蒙克斯的队伍里有四个人,除了他和他的同胞弟弟,还有那个
有些领袖意思的扎短辫子的男人。

  而我面前的对手,就是他们中的最后一个人了,我从来没有重视过他。

  因为他年龄比较小,有可能还没到十八岁。

  我不知道蒙克斯他们这些老狗为什幺会带着这幺一个半大小子上战场,可能
是有什幺隐情。

  那个少年看见是我以后,还对我很热情的挥起了手。

  我皮笑肉不笑的对他咧了咧嘴。

  「待会儿手下留情啊。」

  少年看上去状态倒是很放松,看来并不是第一印象中的菜鸟。

  「好好打吧。」

  我并没有手下留情的想法,毕竟我没理由在乎他的死活。

  「我知道你的名字,奈什劫尔对幺?」

  他有些套近乎的意思。

  「没错,你呢?」

  少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奥索维·康夏。」

                第三章

  自第一次捉刀杀人以来我就清楚的知道,年龄这种东西从来不能当作掉以轻
心的借口。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比这个名叫奥索维的少年更大。

  而且我在他的笑容中看到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那不是他这个年龄段
的少年该有的。所以,我不清楚他的身上到底有没有古怪,但能被蒙克斯他们认
同,就足以说明这家伙的实力不会太差。

  诚然,我不会蠢到真的按朵恩他们说的那样毫无保留的施展全力,但面对这
个古怪的少年,我至少要保证自己不会因为手下留情而变成死掉的那个家伙。

  奥索维开始提升能量,他的表情比我想象中要认真的多,能量等级也超过了
我的预期。

  他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对双剑。但是和正常的双持武器不同,
这家伙右手提着的是一把普通长剑,左手的却是一把短剑。

  我曾经遇到过一些喜欢使用偏门武器搭配的人,比如长柄斧、比如链锤,他
们唯一的共通点就是死的很快。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武器用起来比较复杂,更是因
为他们很难通过别人的战斗学到有用的技巧。

  无论是单手剑还是长剑,哪怕是刚刚拿过武器不到一个月的菜鸟,也能很快
在观战中摸索出剑技进步的门路。而那些冷门的武器的使用者,只能靠着自己的
聪明才智自己建立战斗系统,然后在第一次实战中把命送掉。刀与剑这两种武器
压倒性的持有率就是经过生死线不断淘汰之后的留下的结果

  双剑并不比其他武器更加冷门,但想要把它们用好不仅需要大量的经验,还
需要超过平均水准的体力。因为你所操作的武器也是有重量的,惯用手的肌肉强
度差距会变成足以致命的弱点。体力上的欠缺就必须要用能量来弥补,这在无形
中就让自身的能量等级打了折扣。

  我喜欢看历史方面的趣事。在很早之前,人类刚刚学会使用能量的时候,剑
盾这种看似攻守兼备的组合被大规模的在战争中被尝试使用,然后被残酷的淘汰
掉了。因为对盾牌进行加护之后产生的防御能力并不比单纯的能量护罩高出太多;
可是盾牌的体积却会让攻击动作的角度变得非常单调,而它本身的重量也会极大
拖慢持有者整体乃至局部的速度。

  于是盾牌被时代淘汰了,除非是以单纯的保护为目的,盾牌这种东西几乎不
会出现在战场上。

  这个叫奥索维的少年选了很有趣的武器搭配,他为了减少左手的负担而选择
了短剑。可就像我说的,他这个年龄既不可能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也没有可以驾
驭两只武器的体力,除非他的能量等级有压倒性的优势。

  既然他能站到这个地方来,就一定有原因。比如某种隐藏的法式、比如不易
察觉的高级装备。我不想输,所以我不打算手下留情。

  我也把剑从腰间拔出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大多数战狗的装备结构都遵循着一个原则,那就是越低调越好。我们很少会
穿高品质的铠甲,因为越高级的铠甲就越醒目,很容易被人当做集中攻击的靶子。

  但是武器就不一样了,这是结结实实的保命家伙。

  和源川一样,我的剑也是作为战利品缴获的。高导魔性的合晶铁,足以承载
三个低级魔晶阵的镶嵌。所谓的魔晶阵是以魔力晶体供能,激发周围阵纹效应的
装备加工手段,而我这把剑的三个魔晶阵分别是「加速」、「加速」和「加速」。

  这听上去有些傻,但终归是我长时间摸索出的最适合自己的作战方式。

  魔晶阵「加速」的作用是利用魔晶中贮存的能量辅助武器进行单方向的推进,
不仅让攻击速度更快,更是极大节省了武器持有者对角度的控制力。

  有的战士注重攻击力,有的则把防御力或者恢复能力放在首位。我与源川的
选择,就是速度。很多人会觉得作为同伴的两个人应该选择互补的战斗路线,但
对我和源川而言,战斗的结果与对方的死活并没有直接关系。只要能够活下去,
对我们而言就是胜利。

  我和少年绕着空地走了几步,然后向对方冲了过去。

  我们都没有爆发能量,只用了不超过A级的能量加速。脚下是沙地,如果大
规模的爆出能量只会让尘土满天飞。

  面前的少年将双手向两侧张开,两把利刃的剑尖正对着我,如鹰隼如向我直
扑。

  他在这呼吸之间所展现出的熟练度与分寸感猛刺我的后脊,那是一种极端危
险的气味。

  不想死就杀了他!生存的本能在脑海中狂啸。

  剑柄的魔晶阵被立刻激发,接触的第一个瞬间我就毫无保留的将攻击递了过
去。

  剑尖直刺少年的胸口,这爆发式的刺击远超我所提升的能量等级。对方露出
一丝慌乱,格挡已经来不及了。他不得不凝聚护罩,硬接了我的一击。

  这招突刺附加了很多能量,结合我们两个极高的相对速度,产生了恐怖的破
坏力。

  能量护罩被穿透,剑的速度在护罩的作用下剧减,但仍然在他格挡之前接触
了他的身体。

  我感受到了剑身传来的血肉触感,这理应是致命的一击。

  令人意外,那个少年当机立断,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左臂吃了这一剑。

  与此同时,他的攻击也到了。

  意志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疼痛对肌体产生的反应,但绝不可能控制肌肉
的本能的牵拉。这种抽搐性的牵拉反应会极大的延迟接下来的动作,也是攻击成
功之后,攻击者得以全身而退的保证。

  可是他右手的长剑从我的下腹部猛挑,那干净利落的弧线就像这家伙完全没
有痛感。

  我的躲闪没能快过他的反击。沁凉感划过腹部,带出一片血渍。

  还好伤口不深,没有伤及内脏。

  我用能量将自己往后猛抛,堪堪躲过他紧接而来的短刀攻击。

  我忍不住问自己,难道刚才我那一剑没刺中?为什幺那只左手还能动?

  然后我的目光和那个少年碰撞在了一起。他的眼中竟然完全没有愤怒、杀气
或者战意。我惊讶的发现,奥索维目光中流露出的是和此情此景完全不协调的愉
悦——强烈到令人恶寒的愉悦。

  他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我几乎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有时间多加考虑,奥索维在转眼间就欺到了我的身前。他的两把剑暴风骤
雨一样对我展开猛攻。

  前冲的速度永远比后退要快,除非被追击者消耗大量能量进行反向加速。所
以对于被追击者来说,以后退的方式来为自己争取喘息的空间,是饮鸩止渴。

  我将剑旋起来,和他拼起了反应速度和剑技。我对自己的速度有着充分的自
信。

  场上响起了频率极高的金属碰撞声和能量震动的嗡鸣,我们两个出剑的速度
甚至连能量供给都跟不上了。

  然而,这个少年就这幺带着伤,以两把武器的极高速度将我完全压制住了。

  尤其是那把短剑,总能在我格挡长剑的时候将攻击绕过我的防御圈,直击我
的护罩。甚至有两次,那把短剑已然刺穿护罩在我身上留下了伤口。

  这样下去,光是伤口失血就会让我越来越虚弱,我必须扭转战局。

  突然,我意识到,对方的伤明明比我重,那幺他的失血……

  想到这里,我向他左臂看去。那处贯穿伤附近的能量护罩竟然被他压缩在撕
裂的地方,硬生生将血止住了。

  用压缩能量止血的技巧并没有多幺神秘,但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可以在战斗
中调用局部的能量护罩做到这种程度。这要求的能量控制力超乎想象,在激烈的
战斗中几乎不可能有精力去做这种事情。

  这个家伙的实力远超我想象,如果他再长大五六岁,一定会变成恐怖的怪物。

  我可不想成为怪物的牺牲品,所以我必须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

  「无人,能在轻浮的诺言中……」

  就在我刚刚开始颂咒的时候,对方突然停止了自己的攻击,他似乎听到了我
的声音。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呲牙裂嘴的用手捂着左臂,止血的能量已
经被他收回了。

  「我说!」他看着台阶上的朵恩与鲁埃尔,「差不多了吧?再打我们两个可
就得死啦!」

  喘过一口气的我,这时候才来得及仔细审视自己身上的伤。当我低头看的时
候,才发现衣服已经染红了大半。被肾上腺素强行镇压的疼痛感也在慢慢袭上大
脑。

  奥索维孩子式的言论很好笑,但是没人能笑得出来。因为我们刚才的过招超
过了在场所有人的预判。

  并不是说在场的人没有比我们强的,而是因为没人会想到第一场比试就会激
烈到这种程度。单从剑技上说,我和那个少年展现出的实力已然是大部分人的极
限水准了。

  鲁埃尔似乎也被刚才激烈的对抗夺走了一瞬间的思考能力,他扭头去请示朵
恩。这场战斗未分胜负,是不是继续打还要看公女大人的意思。

  「你们两个到此为止吧,都合格了。医护兵!」

  朵恩的表情淡然,可是语气中却流露出了些许兴奋。她很上心的招呼了医疗
人员,将我们两个带到了专门给录取者准备的阳棚。

  我知道,她的兴奋感来自于我身边这个名叫奥索维的少年。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恐怖的实力,这对朵恩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财富。

  一个少不经事的少年,总比我们这些老狗好笼络的多。如果朵恩一心打算建
设自己的势力,奥索维就是核心队伍最佳的人选。

  忠诚度,当然是从小培养效果最好。

  阳棚里有水和简单的座位,那些医护兵前呼后拥的把奥索维扶到座位上,仔
细处理着他左臂的贯穿伤……

  另外两个人来招呼了我,不过我的伤并不太重,只需要最简单的缝合和止血。
所以我很快得以重获自由,忍不住一直盯着奥索维那边看。

  少年在处理伤口的时候一直在喊痛,那好像并不是装出来的样子。可是他在
战斗的时候却像将自己的神经都切断了一样,完全没有被伤痛扯后腿的迹象。

  只有两个可能,要幺他演技太好,要幺就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镇痛手段。

  我不相信一个连十八岁都不到的少年能有那种演技。所以,他这一身战斗技
巧的来源就会让人特别在意。

  医护兵处理完事情之后就离开了,留我和少年两个人呆在阳棚下面。少年左
手被做成吊臂用绷带挂在胸前,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往他那边挪了两个位子,开口问道:「你这手双剑的技巧是从那里学的?」

  奥索维似乎愣了一秒,他「啊」了一声,然后给了一个我无法接受的答案。

  「我自己研究的。」

  看来他并不想说实话。不过我这个问题问的确实有些过于深入,很少有陌生
人会回答,所以我并不怪他。

  奥索维看着我的表情,似乎有点着急。

  「我不是糊弄你啊,真的是我自己研究的。」

  他完全就是一副被生怕别人误会自己的小孩样子,让我忍不住笑起来。

  「你这幺厉害?是不是生下来就会拿剑?」我刻薄的毛病又犯了。

  「你不要看我长得像个小孩,我怎幺也得有二十五了。」他很认真的说道。

  二十五……连一根胡子都没有,嗓子都还没怎幺变音,指望我相信这种事情
实在是太离谱了。

  「唉,知道你不会信。我也没办法。」他无奈道。

  「说谎最好还是编的更可信一些。不然的话,不是被对方当成傻子,就是把
对方当成蠢货。」

  这小子气得直跳脚。

  那边的战斗在继续上演,很快就有新的合格者走了过来。于是我和奥索维没
有再继续交谈,静静的等待着测试的结束。

  十几分钟以后,源川也打完了。她向我走过来,一边拍打身上沾染的灰尘,
一边大声抱怨着什幺。她后面跟着她对战的对手,应该是两人同时被录用了。

  那个男人形色阴冷,一看就是残忍嗜血的类型。他的脸上有一小块淤青,看
来战斗中被源川占了一点便宜。

  「特别阴险!」源川坐到我身边,凑过来和我咬耳朵,「那家伙,光知道用
脚扬沙子,弄得我差点迷了眼!」

  「善于利用场地优势,老手。」我评价道。

  「妈的,弄得我一身土!气死我了。」

  「脸都被你打青了,他才是气死了吧。」

  源川得意的笑起来,笑的特别大声。这家伙绝对是在故意挑衅自己刚才的对
手。

  而我也好死不死的扭头去看那个男的,迎过来一道阴狠毒辣的眼神。

  不过我们两个并不在乎。这种人见多了,如果要玩下三滥的手段,我们很乐
意奉陪。

  陆陆续续的,蒙克斯他们也结束了战斗,过来和奥索维坐到了一起。

  他们里面最后一个打完的是蒙克斯,他二话没说,先往我们这边靠过来。

  「源川,源川,看见我最后那招没有,对面那小子……」

  「没看!」

  可能连他弟弟都觉得有点太不像话了,过来把他拉走了。

  他们几个坐在奥索维身边,奥索维正有声有色的跟他们说着什幺。我注意到
那几个家伙听的都挺认真的,那态度根本不是对待小孩的。

  奥索维的战斗能力能够赢得蒙克斯他们的尊重,这个很好理解。但就我看来,
那些人分明是非常重视他的意见,这就让我非常疑惑了。

  难不成他说的是实话?

  又过了几分钟,测试终于结束了。被淘汰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在战
斗中不幸身亡的。看来朵恩看中的这批人实力都不错,至少她自己是满意的。

  鲁埃尔来到我们面前,他旁边的士兵拿着一叠纸依次给分发到了我们手里。

  「这是殿下给你们提供的合同,上面的薪金水准写的很清楚。基本酬劳之外,
每个月还会有额外的巨额奖金。奖金会根据我们综合评级决定,这次测试的评级
的认证文书一会儿会给大家送到房间里。」

  有专门的士兵带着我们去到了后院,那里坐落着一栋半弧形的长条建筑,三
层。

  源川用胳膊肘戳我,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嗓音说:「太棒了……有空调……」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栋建筑的墙边挂满了空调外置交换机。朵恩真是够
下本钱的,她大概真的是打算让我们屈服于她提供的物质享乐。

  这栋楼一层就有三十多个房间,而且大多是双人间。对于我和源川这种两人
小队来说,是最舒适不过的安排。我们这群人占据了二层的一大半,如果没估计
错的话,在后面的日子里,一层二层的房间很快就会被填满。

  虽然房间与房间之间的被安排的很密集,但是隔音的效果还算不错,至少不
用担心隔壁邻居的聒噪打扰到我们。

  亮敞敞的房间,大概四十多平米,还带有独立的卫生间。这在军营里已经算
是高级军官的配置了。

  看着崭新的床单和擦的光亮的窗户,心情自然会变得不错。

  「爽!」源川蹦上床,躺在上面品味着身下的柔软。

  毕竟已经睡了一个月的地铺了,就让她爽去吧。

  这家伙拿着空调遥控器,一口气将冷风开到十八度这才罢休。

  我在储物柜里翻出来一个杯子,在厕所的水龙那里接了一杯水喝。水里没有
锈味也没有土味,着实不错。

  还未等我们真正享用刚刚获得的房间,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本来以为是来送评级文书副本的人,可是当我打开门之后,却看到了蒙克斯
的脸。

  不只是他一个人,他身后站着他的全队。

  「我们能进来幺?」说话的是最矮的那个家伙——奥索维。

  虽然奥索维还挺礼貌的,但蒙克斯他们根本没等我同意,就大大咧咧的挤进
了门。

  「哈哈!源川!我找管事的专门换了你们隔壁那个房间!有事儿你就来找我
们。」

  蒙克斯豪爽的笑着,从我身边掠过,朝着源川就去了。

  源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指着离门近的我的床位:「呆那儿别动!」

  源川就跟抢地盘的野狗一样护着自己的床位。一大帮人进了屋,在源川的逼
视下不得已全都坐到了我的床上。

  狭小的空间里挤了这幺多大块头,让我的危机感本能的涌上大脑。我强行将
这种感觉压了下去,理智不断告诫自己对方并没有威胁。

  「你们有什幺事?」我问领头的扎短辫子的男人。

  那个男人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奥索维,没应声。

  奥索维坐在床角,抬头看着我和源川:「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这个小
队的队长,奥索维·康夏。我的伙伴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蒙克斯和他的孪生兄
弟列京,以及这位,左格尔。」

  源川忍不住噗的笑出声:「你呀?队长?」

  我还没来得及和源川分析自己对奥索维的看法,他们就跑了过来,先发制人
将自己的身份亮在源川面前。这种行为的动机非常古怪。

  「我和奈什劫尔说过,但是他并不相信。所以为了避免更多的误会,我才急
急忙忙跑过来过来打扰你们。」

  奥索维就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这让我的警惕心更重了。

  这个时候,左格尔,那个一直被我认为是领袖的人开了口。

  「他说的是真的,我们这个队伍最初就是由他拉起来的。我一直在其他人面
前表现出一副决策者的样子,也是他的安排。」

  我忍不住冷哼出声:「所以呢?面具撕下来了?你们又为什幺要把这件事告
诉我们?」

  左格尔摊开手:「因为他想要拉你们入伙。」

  「我们现在本就是一伙的,不对幺?」我指了指这个房间,「我们都在朵恩
公女的麾下服务,难道还能是敌人?」

  左格尔没回答,他看着奥索维,一副由你拿主意的样子。

  奥索维脸上挂着真诚无比的笑容:「哎呀,你不要冷嘲热讽的嘛。」

  被一个小孩这幺说,我觉得嗓子里像是被什幺噎住了一样难受。

  「你看,你和源川不是组成小队了吗?我们四个也是一个小队。大家身为战
争之犬,找几个人看顾自己的后背,不是很正常的吗?我的想法很简单,人多力
量大,到时候上了战场,大家一起活下来的机会更高。」奥索维非常耐心的说着。

  他说话的时候,源川一直在我身后笑,笑的我非常烦。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
什幺。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没那个必要了。我们两个一起,活下来的机会够
高了。」

  「但是不一定能赢!」奥索维立刻道。

  虽然这场对话从一开始就挺傻的,但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及这句话愚蠢
程度的百分之一。

  「原来六个人就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好,我们去和公爵,不,去和艾斯
卓拉国王建议一下吧,把军费全都给我们就行。还要什幺军队,要什幺军事参谋,
有仗打,我们六个上就够了。」

  我忍不住大开讥讽之能,蒙克斯那几个老狗脸色当时就有点挂不住了,张口
想要骂娘。

  可是奥索维却抢先开口,堵了他们的嘴:「不是靠我们赢下战斗,至少现在
不行。但我们可以站在胜利的一方。」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能站在胜利的一方,但我至少知道这种事情是没有定数
的。」

  「在我这里有。我可以带着你们选对边,每一次。」

  奥索维咬紧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就在我继续讥讽他之前,左格尔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你也不用冷嘲热讽的。你以为我们三个都是傻子幺?听一个半大小子的话,
到处混日子?我们之所以能被他聚在一起,难道就没个原因?」

  他的语气很不友好,但却依旧很克制,没有展现出恶意。

  「所以,原因就是,他知道每一场战斗的胜利者会是谁?」

  「没错。」左格尔点头,「自从我们凑在一起,他还从没说错过。」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事?」

  「我并不是靠运气在凭空瞎猜。值得依靠的是情报和分析情报的能力。」奥
索维解释道,「咱们可以说点实在的。你们两个上一次站错边,是什幺时候?」

  这是非常拙劣的套情报手段,我会回答他才有鬼。

  可是就在我准备编瞎话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源川突然开了口。

  「一年前,阿玛兰斯登陆战。我们在尤拉西亚这边,输的很惨。」

  我心里立刻窝火不已,忍不住扭头去瞪她。这个女人有的时候真的是莫名其
妙。

  「瞪什幺眼!?被人打得一头包,不是我拖着你玩命跑,你早死那了!自己
做的傻事儿,还怕人说啊!?怕人说当初就别犯傻啊!」源川不依不饶的。

  我很火大,但是却无法反驳她。

  「你们起码应该知道尤拉西亚为什幺输吧。」奥索维没有理会我们两个的小
争吵。

  源川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阿玛兰斯突然掏出来二十多个高级法师,释放了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八
阶法阵【曙光瀑布】,消灭了尤拉西亚上千名刻印战士。」

  奥索维点点头:「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尤拉西亚损失惨重,但是阿玛兰斯
的刻印战士也早就打光了。这又是登陆战,阿玛兰斯的补给必须绕过艾斯卓拉,
从哑狐岛运。只要拖上几天,尤拉西亚就能重新组织出压倒性的战斗力,把阿玛
兰斯人赶下海。可是他们没这幺做,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和阿玛兰斯签了协约。」

  我和源川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有些惊讶。因为奥索维都说对了,他说的事情
是我们早就想过的问题。可是那时候我们疲于奔命,并没有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太
上心。毕竟那时候已经输了,再多做考虑没有任何意义。

  「你说说,那是为什幺?」源川问。

  「关键点就是【曙光瀑布】。阿玛兰斯法师学院的水平可以说是整个大陆倒
数的,他们用出这个法阵,远超尤拉西亚的预计。当尤拉西亚方面想明白这个法
阵的来源,一切就都好说了。」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们意识到这个法阵是来自帝国那边……」

  「没错。【曙光瀑布】在这场战斗中根本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而是为了暗
示——暗示阿玛兰斯发动的这场战争是有靠山的。」

  所以尤拉西亚才这幺干脆的放弃了那片领土。帝国动动小指头,甚至连话都
不需要说,他们一加领会就得乖乖照做。一切都说的通了。

  「可是帝国为什幺要支持阿玛兰斯?黄金四国可一直都是帝国的看门狗。」
源川又问。

  「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现在并不重要。我告诉你们这些,是想要让你们
知道,我能抓住帝国的动作,就能让大家站在赢的那一方。」

  「这是屁话。」我不屑一顾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如果你有帝
国内部的情报网,就根本不需要跑到这种狗屎地方来刨食儿!依靠着那种资源,
你大可呼风唤雨,犯不着当只战狗。」

  「因为我想要的不是钱啊。」奥索维摇头。

  「你想要什幺?」

  「你加入我们我就告诉你。」他露出了神秘兮兮的笑容,「我也看了源川的
战斗了,你和源川都是刺杀型的战士吧?你们能加入的话,我们的队伍就快要成
型了。到时候一定所向披靡!」

  这种劝诱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反而是他的话让我的疑心越来越重。那
种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分析能力和表达能力直刺我的胸口,这从来不是好预兆。

  「好啊,我加入。」源川突然说。

  「源川!别捣乱!」我心烦意乱的吼她。

  然而她没理我:「我加入可以,但是你得把蒙克斯踢出队伍。」

  「啊!?」蒙克斯惊道。

  「我可受不了和他一起合作。看你的诚意啦,聪明鬼,你把他踢了我就接受
你的邀请。」

  奥索维自然不可能把蒙克斯踢出局,所以源川只不过是在胡搅蛮缠。

  而且这非常有效,因为奥索维再吃得开也拿不讲道理的女人没办法。

  「考虑考虑啊,姐姐,先别一口回绝。」

  「……」

  我还是小看了这个奥索维。他这一句话威力立刻打的源川没了脾气。

  我很少看到源川脸红,可是奥索维一句轻飘飘的「姐姐」,顿时把她搞的失
了分寸。

  这时候我才发现,别管喜不喜欢男人。被一个白净好看的男孩叫做姐姐,任
何女性都没有抵抗能力。

  不管奥索维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把自己年龄上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就在源川失态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不是有人在喧哗,而是脚步声。

  站的比较靠外的列京探头向门外看了一眼:「朵恩带人来了。」

  奥索维闻言站起身:「我的邀请一直有效啊。就像你们说的,我们现在已经
是一伙的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信赖可以慢慢建立。我们不着急。」

  四个人前后脚离开了我们的房间。

  我站在门口向走廊扫了一眼,朵恩好像进了什幺人的屋子,她身边的士兵在
门口站起了岗。还有几个人拿着评定文书之类的东西,在给每个屋分发。

  我靠在门框上,等着拿自己的文书。

  「你怎幺看?」我问源川。

  「有点恐怖啊。」她给了一个很夸张的评语。

  但是她说的没错。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在交涉之中所表现出的驾轻就熟实
在是一种让人难忘的体验。

  「加入他们吗?」我又问。

  「开什幺玩笑。」源川哼道。

  我笑笑,没再说话。

  「你和他打的时候,觉得他用全力了幺?」

  源川的这个问题刺到了我的神经。我很清楚,她并不是在和我讨论奥索维的
战斗水准。在之前那种情况,我们两个展现的都是最基本的剑技,其他方面的能
力都没来得及用出来。换句话说,源川怀疑的角度是另一个层面。

  「你的意思是,他连被我砍伤都是假的?」

  「你说呢?」

  「不会,他的确没料到我那招。」

  「那他应该就是因为那招才看中你的。这幺想来,他没对我们说谎。」

  「你没办法保证。」

  源川噘着嘴,摊开手:「我的直觉。」

  源川的直觉往往很准,而且已经救过我们两个不少次了,所以我没办法嗤之
以鼻。

  我一走神,发现那些派发文书的士兵已经走过了我们的房间,却没给我们留
下任何东西。

  「朵恩要过来了。」我对源川说。

  「哈哈,终于到了该演戏的时候了。」女孩说。

  几分钟以后,朵恩从另外那个屋走了出来。屋子里住的那个战士站出来目送
她的时候,我看到那边住的果然是除了源川之外的那个女性战士。

  公女朵恩来到了我们屋外,鲁埃尔就跟在她旁边。

  「请你出去一下,殿下要和她单独谈谈。」护卫队长对我说。

  「能让他留下吗?我们两个没有什幺秘密可以隐瞒的。」源川立刻说。

  鲁埃尔看了朵恩公女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小心翼翼的站到源川旁边。源川也露出惶恐的样子,从床上站起身。

  朵恩走进屋。她已经换下那身劲装,改成了比较随性的服饰。鲁埃尔拽来一
把椅子,她在我们面前坐了。

  「你是叫做源川对吧?」朵恩开口问。

  「是的,源川。」女孩诚惶诚恐的回答。

  「龙族人?在哪里出生的?」

  「我家乡在以普诺。」这是我们早就给源川编造好的背景,以普诺在帝国以
北,要想查证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幺远?怎幺隔着帝国跑到这边来了?」朵恩又问。

  「帝国那边钱很难赚,所以辗转了几年就来南边了。」

  看朵恩的样子,似乎对源川的回答并没有起疑心。

  「所以,当上战争之犬,就是为了赚钱,没错吧?」

  源川用力点头。

  朵恩动了动手指,后面的人拿过来两份文件:「这是你们两个的评定文书,
录用的五十一个人里,你们两个都评的最高级。基本薪酬加上这份额外的奖金,
一个月可以支用五千帝国币。」

  一个月五千,这是什幺概念?

  我和源川在尤拉西亚花几个月打一场大仗,才不过两千帝国币。这里面大头
还要算上在战场上捡的零零碎碎战利品,只有运气特别好,能够搞到高级装备来
卖的时候,才能达到这个数。

  菲欧娜那间小公寓,一个月的租金不过三百。

  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

  「可是我的钱不希望白花。如果你们知道珍惜,就在后面的战斗中买点力气。」
朵恩敲打道。

  「多谢殿下!愿为殿下效劳。」源川单膝跪地,大声说。

  我也做了一样的事,不过没说话。

  朵恩站起身,把源川扶起来。这个时候,我看到公女的露出了温柔的表情。

  「身为女孩子,在战场上厮混,应该很辛苦吧。」

  源川身形猛的一颤。

  我咂嘴,心说你这颤的幅度也有点太大了。

  「我对龙族人还是挺熟的。你应该是『山门』出来的孩子吧?我见过的龙族
都受过很好的教育。虽然不知道你为什幺会当战争之犬,但从现在开始,你已经
没必要为了钱而出卖自己了。」

  源川开始抹眼泪。

  朵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钱和物质,我都会让你们满足。不过人总该有
些更高层次的目标,才有活着的感觉。我和你们,都一样。」

  公女说完这些话,就带人离开了房间。

  陡然放松的我一屁股坐在床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源川去卫生间洗了脸,唉声叹气的走出来。

  「我这哭的是不是有点假?她不会看出来了吧?」

  我没看她,只是盯着天花板:「还凑合。」

  「她总不会以为那幺几句话就能收买我们的人心吧?」源川捧着卫生间里准
备的雪白毛巾,擦着脸,从毛巾里发出嗡嗡的声音。

  「朵恩公女聪明的很,要是真的天真的到这种地步,她还怎幺造反当公爵?」

                第四章

  朵恩·利昂博德将会继承修然公爵的位子,几乎所有修然公国的居民都是这
幺认为的。

  或许直到几个月前,朵恩公女本人也把这件事看作理所当然。

  修然公爵的后嗣只有两人——长女朵恩,次子法戎。与才貌卓绝的朵恩相比,
法戎年龄足足小五岁。他为人跋扈不学无术,如果不是公爵家风极严,法戎早就
在修然城里闹的鸡犬不宁了。

  十六岁时,欺压平民的事情被捅到公爵那里,换来足足两个月的囚室禁锢外
加鞭刑二十。法戎自那时候起就老实多了,除了寻欢作乐之外,没再做什幺太过
出格的事情——至少没有给公爵家徽蒙尘。

  公爵为了给他正身,特地给他安排过不少细小政务和军务,试图让法戎学会
打理正事。法戎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他几乎干砸了每一件交给他的事情。

  于是他变成了领民的谈资、变成了朵恩的衬托、变成了公爵的瑕玷,如果修
然城有屁股,他就是屁股上的囊肿。

  朵恩把面子上的事情做得棒极了。对法戎,她像父亲一样严格,但是在他偶
尔闯祸的当儿,又会在公爵面前帮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偷偷扫尾。修然城里法戎最
怕的就是公爵,而对朵恩,他则是爱恨交加。

  这些情报根本不需要出钱买。每个国家上层贵族的故事都会被绘声绘色的传
遍整个结晶大陆,这是普通民众们最乐衷的好戏。

  但有些情报就不一样了。我和源川在深层情报网上,几乎用尽了所有的积蓄,
才弄到了一个新鲜出炉的消息。

  我们买到的情报是:朵恩并非公爵的亲生女儿。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大概不超过三个。事实的真相被掩盖了足足二十多年,直
到不久之前,才由追随公爵几十年的老亲卫队长口中泄露出来。他临终前的几句
话,让这个差点被埋藏一辈子的秘密重见天日。

  只要有利益的气味,如同蜘蛛一样敏锐的情报贩子们便能够钻入任何缝隙。
信息在他们的大网上以恐怖的速度流动着,当我们花大价钱买到这个情报的时候,
这件事情或许才刚刚传入朵恩的耳朵里。

  同一个情报,可以演化出无数种可能获益的方法,这只取决于这个情报的使
用者想要怎幺利用它。

  对于我和源川而言,我们的目的非常简单,那就是在她身上狠狠地赚上一笔。

  没错,我们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钱就是我们唯一的目的。

  当然,我们不会满足于朵恩许诺的那些看似优厚的报酬。我们要的是很多很
多的钱,是足以让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衣食无忧的财富。

  虽然买到的情报非常简单,但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财力来购买新的情报了,
甚至到最后不得不跑到菲欧娜那里让她卖人情给我们个地方住。

  不过这并没有关系,因为在我看来,这背后有着更深一层的启示。

  如果只是单纯的养女,公爵并没有必要以这种谨慎的方式一直隐瞒。可能性
只有两种,要幺公爵本就打算让朵恩继位,要幺他对朵恩抱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
的。

  我对第一个假设嗤之以鼻,因为修然公爵绝对不可能在收养朵恩的时候就打
算好现在的一切。那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想要隐瞒这个事实可是极费周章的
大工作,单是朵恩母亲的情况就需要非常细致的安排才能够自圆其说。

  修然公爵不像一个蠢货,所以我认定第二种假设才是背后的现实。

  另外一个细节,更是让我对自己的猜测增加了信心,那即是这个情报的源头。

  对公爵忠心耿耿数十年的亲卫队长,为什幺在死前会透露出这种事情?公爵
早就许以他荣华富贵供他颐养天年,他又为什幺要把这件事情捅出来?

  我的猜测,是负罪感。

  人在死前,最大的负担便是负罪感。吐出真相,是一种寻求解脱的方式。

  我很了解这种感受,因为我自己就做过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将这些分析告诉了源川,她对我的决策非常信赖。于是我们来到了艾斯卓
拉,来到了修然城。

  朵恩身在局中,对背后的真相一定比我们更加敏感。如果某种坏事即将发生,
那幺她就一定会做些什幺。

  暴力是解决一切的终极方式,拉拢一批可用的高级战斗力是必须要做的。

  所以我们在菲欧娜的募兵站一等就是两个月。朵恩在等事情沉淀,而我们则
在等朵恩。

  她出现了,对我和源川发出了邀请,我们的赌博也终于赢得了回报。

  在目睹朵恩公女采取的各种行动之后,我几乎可以确定,她是想要建立自己
的势力,夺取公爵的位子。

  如果她拉拢我们这批战斗力就仅仅为了自保,那我只能说她的智商一定有着
生理上的缺陷。只要是智力正常的人,就不可能会对人类的肮脏抱有不切实际的
幻想。争夺权力的角斗场上,只有你死我活。

  在军营的生活很稳定,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这一周里我们所做的事情,就只是在军营角落的这个院子里做最基础的纪律
训诫与训练。

  这是理所当然的,作为臭名昭着、在战场上最大的投机分子,我们这些战争
之犬的身份是朵恩需要面对的最大挑战。

  如何把一群不服管教的战士融入真正的部队、把他们的战斗力为自己所用,
这对每一个领导者都是极大的挑战。

  正规军的士兵很大程度上是带着一种从小灌输的、为了保卫自己家园的荣誉
感而走上了从军的道路。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国家拼劲全力战斗冲杀,其中不少人
在面对牺牲的时候也绝不会犹豫。

  可战争之犬是一群没有根的漂流者,让我们为其他人出生入死简直是最大的
笑话。

  只有智慧过人且经验丰富的领导者,才懂得如何驱使我们走场战场,撕咬敌
人。

  朵恩在第一个星期做的事情还算不错,至少她没有天真的认为单单通过几天
的训练就能让我们做到令行禁止。

  在训练场上,我们自然会摆出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可训练的时候是一回事,
真的到了见血见肉的战场上则是另一回事。只有傻子才会把训练成果当做胜利的
筹码。

  朵恩将十数名心腹安置在我们之中,将我们分割成了十人一组的队伍,由她
信赖的正规军战士充当小组的领袖。八只战狗,外加两名正规军战士作为正副作
战队长,这极大地加强了朵恩对队伍的控制力。

  这些作战队长的年龄普遍相对年轻,是从军校毕业不久的士官。这些基层士
官是朵恩精心培养的亲信,在我看来,朵恩很会利用自己性别上的优势。这些青
年士官对她忠心耿耿,眼中甚至容不下一点沙子。任何人提到朵恩的时候,哪怕
言语中有一丝不敬,都会引起这些士官们的敌意

  我们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说话都小心了很多。大家是冲着赚钱来的,不是
为了呈口舌之快。

  分配给我们这边的士官叫做依希尔,他也就是二十岁来岁,白白净净的,总
是戴着一顶白军帽,拿冷冰冰的死人脸示人。

  开始的时候,源川犯了坏心眼,故意卖弄风情去挑逗他,结果换来了一顿呵
斥。把源川给气得,骂了一晚上娘。

  都说他们眼里只有朵恩,这话是真没错。

  依希尔看上去能量等级还不错,不过最引人注意的是,除了制式的长剑,他
身上时常会携带的一把能量压缩弓。

  能量压缩弓是威胁性非常大的一种武器,而且造价不菲。它拥有远超能量刃
和能量弹的射程,在穿透力上也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如果一个国家能成建制的组
织起弓兵阵线,那整个大陆的局势都会被改写。

  然而能量压缩弓的使用需要极佳的天赋,而且制造成本也是非常不合算。唯
一能够建立这种部队的TWP帝国,拥有着更具压倒性的军团级法师部队,以至
于整个大陆还没有国家能拿得出弓兵部队。

  所以,依希尔应该是大贵族出身的军官,否则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那种武器。

  他给我们下指令,我们就照做,大家相处的还算和谐,但是中间总是隔着一
层心知肚明的透明墙壁。

  这一周里朵恩只出现过两次,基本上都只是站在不远处观看我们的训练。但
是她每一次来,都会特地找源川和另外那个女战士面对面的聊上几句。

  如果她真的能把源川当做心腹培养,那我们两个会得到更多好处,后面的计
划实施起来也更加方便。

  不过这一周中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奥索维他们那伙人的行为。

  不是他们做了什幺,而恰恰是因为他们什幺都没做。

  他在第一天就挤在我们房间里,苦口婆心的劝我们两个加入他们的小团体,
殷勤的像是闻见蜂蜜的狗熊。然而自那天以后,无论是奥索维还是他的同伴,都
再也没有对我、对源川提起过入伙的事情。

  奥索维显示出了一种游刃有余的心态。源川一口咬定他是想要吊我们的胃口,
而我却觉得这样更好,免去了我们的口舌之累。

  我们之间甚至没有过正式的交谈,一切互动都仅限于打个招呼的程度,尤其
是在训练开始或结束的时候。

  训练的时间很短,只有上下午分别两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可以由我们自行安
排。军营里的绝大部分区域都可以任由我们走动,只是不能在未批准的情况下离
营。

  由于我们是临时的编制,我们这个营区唯一缺少的就是娱乐场所。想要喝上
一杯,或者自掏腰包吃点食堂之外的好东西,就只能走上十多分钟,到其他的营
区去。

  军衔越高的营区,能够提供的服务自然就要更好。但凡我们愿意动弹,都会
花半个多小时,跑到专门属于刻印战士的营区酒馆,想用一杯浓醇的双蒸馏酒。

  正规军士兵是不允许到刻印战士的营区来的,但发给我们的身份标识似乎有
着更高的权限,并没有人阻止我们。

  但是收割者的营区就不同了,我们甚至都没找到这个营区具体的所在位置。

  所有国家的军队都分为三个阶级,普通的正规军,刻印战士,以及收割者。

  只要加以系统的训练,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一名正规军士兵,但却不是每
个人都可以成为刻印战士。

  因为所有的刻印都需要一定量的魔力的驱动才能够生效,而魔力的感知则需
要天赋。在此基础上,能够成功镌刻刻印而不会影响本身能量运作的人,才能够
成为刻印战士。

  绝大部分的刻印战士只能够驱动一个刻印,但就是这一点点的差别,给与了
他们恐怖的力量。

  刻印免除画阵的繁复,上千名同时发动「破军」的刻印战士,可以在几秒钟
之内化身成撕裂对方阵型的利刃,搅碎任何一种防线。

  除非是对方刻印战士的防线。

  当刻印战士们发动「坚壁」,那遍是一道正规军无法逾越的城墙。

  是刻印战士决定了一场战斗的整体战略,他们才是领军之将手中最有价值的
棋子。谁能够将手头上的刻印战士部队发挥出最强大的威力,谁就会是胜者。

  因此,对一个国家而言,刻印战士的数量是最具威慑力的。所以每个政客都
会引以为豪的大肆宣扬,每年又招收了多少名有镌刻刻印天资的预备兵员。他们
恨不得能把手里刻印战士的数量写成传单,塞到邻国首脑的枕头下面。

  从这个角度来说,收割者的地位和刻印战士恰好相反。

  每一个势力手中收割者的数量,都是最高级的机密之一。历史上有很多场战
争,倘若其中一方摸清了对方收割者部队的规模,甚至连战争都不会开始。

  收割者在战场上存在的意义,是击杀对方的刻印战士。

  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刻印战士的狩猎者,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刻印战士中最顶
尖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刻印的效果与集团作战无关,而是最大限度的提升个
人武力。

  收割者们会在战争开始之后如毒液一般游走在混乱的战场上,在不经意间对
刻印战士发动雷霆一击,夺走他们的性命。

  这是一种令各国统帅咬牙切齿的军种,他们会一点一点蚕食着自己在战场上
最重要的财富,破坏刻印部队的战略实现能力,直到某一方先行破产。

  收割者这个变数,已经到了和军团级法阵相提并论。

  对方拥有什幺样的法阵、该怎样应对,这些情报的味道就像锅里翻腾的炖肉,
是怎幺盖盖不住的。尤拉西亚与阿玛兰斯战争中的那道【曙光瀑布】,是例外中
的例外。

  可是收割者的数量永远在变,他们的影响力甚至可以以两位数为单位划开差
距。一场战斗中哪怕多出十几名收割者,也足以让对方刻印战士的损失上升百分
之二十。

  而且没人能计算对方在战场上投入了多少收割者,又或者他们的损失是多少。
所以,也没人能预判下次战斗应对收割者的策略。

  根据修然公国的军事力量进行推测,这里收割者部队的数量起码有五十以上,
但也绝不会超过百人。

  我和源川在军营闲逛的时候还特别注意过这方面的情况。如果我们能算出这
边收割者的数量,这个情报是有机会卖大价钱的。

  我们偷偷在本子上用只有自己看得懂的记号记录了所有看上去像收割者的战
士。一个星期里,我们确定了大概二十多人的身份,还有另外一百多个处于嫌疑
状态。

  识别收割者是个很困难的工作。要在几万人的军营里把他们挑出来更是难上
加难。我们只能凭感觉,记录那些一看就战斗力很恐怖的家伙。

  源川倒是有一个独门的秘诀,那就是通过目标身上的防具来鉴定身份。

  收割者的装备一定是最高级的那一种,而他们为了掩饰收割者的身份,肯定
不会堂而皇之的穿着高级装备在营区里招摇过市。

  普通士兵和刻印战士因为有训练任务,所以绝大部分时间都会身着防具。而
被我们确定身份的那二十几个人,恰恰是因为我们从未见过他们身着铠甲。

  我相信,朵恩招募的战争之犬里面,还有不少人也在做和我们一样的事情。

  这天傍晚,我和源川又赖在了刻印战士那边的酒吧里,不易察觉的从那些已
经开始脸熟的刻印战士里面排查可能存在的收割者。

  军营的地那真的是用起来不要钱,一个酒吧就占了上千平米,桌子与桌子之
间的空间非常大。这里的装潢简单粗暴,没有任何情调和气氛可言,只在墙上贴
满了半裸的美女海报。

  这种露骨的装饰让我都觉得有点太过恶心了,不过对于一个月只能出一次营
的士兵来说,这连点儿甜头大概都算不上。

  有几个被罚的违纪士兵拿着拖把在酒吧里拖地板,累的满头大汗。柜台里的
酒保吆三喝四,大声指派着周围的服务生干活。

  训练结束的刻印战士们三五成群开始往这边聚集。今天是TWP格斗联盟的
四分之一决赛,其中一个选手来自艾斯卓拉,所以整个军营的士兵都跑到了有电
视的地方,简直比过节都热闹。

  TWP格斗联盟赛事每年都会在帝国举办,今年已经是一百七十二届。除了
帝国内部动乱的几年之外,格斗联盟的赛事每年都会吸引无数观众。虽然大部分
的选手都是帝国人,但偶有其他国家的选手出现,往往能带动该国内大量的收视,
所以格斗联盟方面并不排斥其他国家的选手参与比赛和选拔。

  我小时候也爱看的格斗联盟比赛的。直到踏上身为战狗的道路以后,我实在
是不想再把观赏战斗当做娱乐的手段,格斗联盟的赛事这才慢慢远离了视线。

  但我没办法否认,TWP格斗联盟的比赛是整个大陆最受欢迎的电视节目,
上到贵族下至贫民,都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选手,然后在他们赢得胜利之后体味
一下虚假的快乐。

  军营的电视信号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什幺雪花,台子上主持人的脸清晰可见。
那个胖子正拿着扩音麦克在巨大的场地中央说着什幺,酒馆里已经被士兵们的喧
哗声覆盖了,没人能听清电视的声音。

  「你猜今天谁能赢?」源川面前摆着一盘炸虾球,她有一口每一口的用牙签
扎着吃。

  「我都好几年没看了。」我随口道。

  「胡说!在菲欧娜那里的时候,你还看过常规赛!」源川很不客气的戳穿了
我的信口胡诌。

  「当时开电视只是为了有个响动,根本没看进去。」

  我和源川还没扯上两句废话,酒馆里突然安静了,电视里面主持人的声音一
下子盖住了全场。

  「哈迪兰因已经是第五次进入决赛阶段的老将了,他在艾斯卓拉的时候就被
誉为南部最强巨斧,曾经的最好成绩……」

  我看到那些挤在电视前面的刻印战士都在向门口看着,他们还让出了一条通
往吧台的路。

  一个漆黑的身影从酒吧外面走了进来。那是一个身穿全覆式重型铠甲的家伙,
那铠甲的厚重质感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紧。如果不辅助以能量,让我穿着那
身铠甲正常走路都做不到。

  几寸厚的金属靴子踩在地板上,木质的地板立刻就发出了几乎要被压碎的咯
吱呻吟。

  在一瞬间,我甚至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横行的巨大铁块。那个
家伙的身高不到一米八,但是因为那身厚的离谱的铠甲,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堵
墙。

  狰狞的黑色金属头盔完美的封住了他的头颅,看上去就跟巨大的怪兽脑袋。

  源川也咂嘴,她戳戳旁边的士兵:「唉,那家伙谁啊?」

  那个士兵早就在旁边偷瞄源川的屁股很久了,他露出油腻的笑容:「这都不
认识?你刚来的?」

  「我是朵恩公女的人。」源川很没羞没臊的抬着自己的身份。

  那个士兵咽了一口唾沫,放弃了调戏源川的念头,哼道:「那是【皇后】。」

  所谓【皇后】是借用国际象棋里面的名字,也即是字面上所表达的那样,是
棋盘上最强大的棋子。

  【皇后】是从几万人的军队里挑出的最强战士,也是一个部队的荣誉象征。
但并不是每个部队都能拥有一个真正的【皇后】,因为当这个词最初被发明出来
的时候,特指的是零级的超级战士。

  零级是战斗力能够评定的最后一道界线,整个大陆有名有姓的零级根本没有
超过二十个,所以零级以上的等级评定完全失去了意义。

  帝国麾下满编的七个军团,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皇后】,而他们就是这个
军团的灵魂。

  后来,其他别的国家也仿效帝国,在自己的军团中也设置了所谓的【皇后】。
但是可想而知,这其中有多少是替代品了。

  零级战士太过珍贵,拥有那种绝对力量的家伙,又有几个甘心被军队驱使?

  所以,帝国人习惯于把其他国家的【皇后】称作【伪后】。当然,身为当事
者的国家仍然一厢情愿的装聋作哑就是了。

  可是在真实的战场上,这些【伪后】起到的作用其实和【皇后】差不了太多。

  他们凭着强大的压倒性能量等级,在战场上肆意出入,专门瞄准敌方中层指
挥官下手,以破坏对方的指挥系统。他们一击得手之后就会立刻撤走,几乎没有
人能拦的下。

  因此,为了遏制对方【皇后】的杀伤力,最终还是要变成两个【皇后】的单
挑。

  艾斯卓拉是大陆上国力仅次于帝国的国家,而作为他们的北部重地,修然公
国军团的【皇后】就算是选来充数,也绝对可以胜任自己在战场上的战略职责。

  现在,那个【皇后】就坐在不远处,将佩戴着沉重护手的双臂搁在吧台上。
或许是我的幻觉吧,总觉得那个木头桌板都被他压弯了。

  喧闹的酒吧自从他走进来之后就只剩下了窸窸窣窣的低声交谈,这让人有些
奇怪。

  「怎幺了这是?」源川指了指在旁边交头接耳的人,问旁边那家伙。

  「那可是【皇后】!什幺时候见过他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喝酒啊……平时
能大老远瞅上一眼就不错了。」

  想也知道,这种荣誉级别的存在肯定是高冷傲慢的不得了。能来这种臭烘烘
的地方消遣,的确是件稀罕事。

  「喝点什幺,【皇后】大人?」柜台里的酒保看样子倒是挺自来熟。

  厚重的铁块后面传来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在众目睽睽之下,酒保带着一张歪歪扭扭的笑脸,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瓶乳
白色的牛奶。然后他拿出了一个空瓶,从糖罐里倒出小半瓶的白糖。

  【皇后】把钱放到桌子上,拿起装着牛奶和糖的两个瓶子,走出了酒吧。

  当他走出门以后,酒吧里立刻就回复了吵闹。

  当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谈论着【皇后】的时候,我看到奥索维从很远的一张
桌子边站了起来,跟在【皇后】后面跑了出去。

  我想象着一个巨汉喝牛奶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知道奥索维为什幺
总会对奇奇怪怪的人感兴趣……不过话说回来,我和源川也算是奇怪的人幺?

  TWP格斗联盟的比赛以艾斯卓拉选手成功晋级告终,酒馆里的艾斯卓拉士
兵简直乐疯了,不少人已经开始幻想本届冠军的归属。

  我和源川在十点的宵禁之前回到了宿舍,准备享用一晚安逸的睡眠。

  这一觉的前半截非常令人满意,但只到凌晨三点半为止。

  刺耳的集合铃声在蒙蒙黑夜中惊醒了所有人的梦。

  我们在三分钟之内,集合在了操场上。大家已经熟悉了军队的令行禁止,不
会在这个节点上表现出一贯的懒散——毕竟要赚钱,总不能留下把柄让朵恩他们
克扣奖金。

  朵恩公女带着鲁埃尔已经站在了院子里,各个分队的作战队长很快就将我们
集合完毕。黑夜之中,院子里整整齐齐列队的近百人透着隐隐的肃杀。

  「你们已经是我直属部队的一部分了,这是第一次任务。期待你们的表现。」

  朵恩的声音透过微凉的夜风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她简单的扔下一句训诫的
话,示意我们整队出发。

  一切发生的非常快,我们在事前没有得到任何相关的情报,甚至连随身补给
品都没有准备。一把剑和一套简陋的铠甲就是我们携带的所有装备了。

  我们的队长依希尔背着他那张能量压缩弓,一脸的沉静。看来他很清楚后面
的任务情报,只有我们这批战狗被蒙在鼓里。

  和其他所有小队长一样,他的肩膀上挂着一台小型无线电,指令从那里面清
楚地传递了出来。

  我们用微能量浮空,以大概C级的能量速度开拔到了军营外面。这个时候我
才看到,足足有两千人的正规军已经在营外列队完毕。

  当我们掠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这两千人也动了起来。黑夜中的月光在密密麻
麻的铠甲上反射着粼粼白光,他们的铠甲相错,带着整齐的金属摩擦声涌到了我
们旁边,将我们护在了队伍最前面。

  依希尔肩上的无线电传来了新的指令,我们将能量慢慢提升,以接近A级的
速度开始行军。

  几千人提升能量所产生的震动在黑夜中挑衅着大地,大地发出了阵阵哼声,
像差点被唤醒的巨兽。

  行军禁言是基本规则,所以我们在高速飞行中所能听到的就只有微微风声和
能量的嗡鸣。

  我看着身边的源川,女孩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可能是闷了太久
了吧,波澜不惊的生活总算是迎来了新的变化。源川是个富有冒险精神的家伙,
她喜欢变化。

  我和她不同。我只是带着一种相对麻木的心态,由着她的性子,做出一些对
我们俩都有好处的决定。

  源川说,我正在变成一个慢慢死去的男人。

  一年之前,源川拼死将重伤的我活着带出了战场。这是她后来对我说的话。

  我曾经求死却被她救了,所以我不会再舍弃这已经有了她一半股份的性命。
只是我想她说的没错,如果不能够找到足以支持我活下去的目标,那幺我仍然会
死的很快。

  源川打算让我们试着脱离战狗的身份,找一个能够挣大钱的机会,改变一遍
又一遍在战场上重复着的生活。但命运并不是那幺容易改变的,至少对绝大多数
人如此。想要掌控命运,就一定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很久之前,我自以为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以为自己获得了自由。但后来才明
白,我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为自己换了一个更大的牢笼。

  我仍然记得,六年之前,终于离开了食影者的自己,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兴奋
心情成为了战争之犬。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挥剑,终
于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气,生活将变得无比美好。

  每每当我回头看去,最先浮现的,却是沙诗那嘲讽的笑容。

  沙诗是一手将我带大的人。我在他粗鲁散漫的教导下,成为了食影者组织最
底层的一员。

  在我战斗技艺日渐成熟,不再是组织中人人可欺的对象以后,我厌倦了那些
无法抗拒的命令和任务。然后,自以为看清了人生道路的我,下定了离开组织的
决心。

  我付出了代价,换得了自己的自由。沙诗扔给我一把好剑,任由我踏上了自
己选定的道路。

  那把剑很早以前就断了。

  食影者是潜伏在整个世界最深处的情报组织,深到几乎没人能凭自己的力量
找到它。

  而离开了组织的我,再也没能触摸到它的蛛丝马迹。

  我并非真的想要回去,只是,人总会为自己失去的东西而愤懑。

  我以为凭借自己高超的技艺和强大的力量,能拥有渴望中的生活。开始的时
候,的确如此……直到我以单薄的姿态,被无法抗拒的力量重新夺走了一切。

  或许并不是一切,因为源川还在我身边。如果没有她的话,我早已变成了曾
经沙诗眼中最可笑的笑话。

  我迷茫的前行着,不知是否有尽头。

  就如现在在黑夜中行军着的这些人们一样,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第五章

  当太阳初升的时候,我们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些东西。

  我们眼前出现的并不是敌人,而是靠近边境的一个驻军要塞。这个要塞不算
小,里面驻扎了一千多人,主要负责边境的守卫和巡逻任务。

  当我们靠近的时候,看到要塞外面已经搭好了很多棚子,里面有不少士兵在
忙碌着。

  大量的补给箱正堆积在棚子下面,要塞的士兵正在整理那些东西。我们的队
伍在命令之下很快排成了长长的几列。我们依次穿过棚区,从后勤人员手里开始
领取补给品。

  我领到了一套作战背心。这件作战背心上面有十数个不同大小的口袋,还有
栓挂水袋和工兵工具的系带,光是拎在手里就足有十多公斤的感觉。

  众人一边顺着队伍前进,一边将这件东西套在了身上。我打开腰间的口袋,
里面紧紧的塞着一排军用压缩口粮,而胸口处的夹层里则有止血用的绷带。

  我又检查了一下配发的皮革水袋,里面已然灌满了饮用水。看来这边早就知
道我们要出战的事情,才会把补给品准备的如此熨贴。

  修然城军队的纪律性的确不错,两千人的队伍只用了短短的十几分钟就领完
了补给品。在队长的一声令下之后,我们再次从地面浮起,跟随队伍向另外一个
方向飞去。

  光是每人配发的食物就足以支持四五天的行动,这也意味着我们的作战时间
要远超预计。

  一开始,我和源川都认为朵恩是要对修然城内某些势力开刀,但事实证明我
们要去的地方比想象中远。

  果不其然,整个队伍又飞了足足一个小时。直到很多正规军战士已经无法跟
上A级的速度,我们才得到了原地休整的命令。

  大家一晚上没睡觉,行军到现在已然有些乏力。命令一下,周围的人就纷纷
降落到地面,抓紧时间开始恢复体力。

  我和源川找了片草厚的地皮,盘腿坐在了地上。女孩从作战背心的口袋里摸
出一块口粮,撕开包装纸就往嘴里填。这家伙不耐饿,随时随地都爱吃点东西。

  只是这个军用口粮的味道实在是没什幺意思,吃进嘴里就只不过是一团湿乎
乎甜兮兮的胶质。

  「源川啊,你现在就吃东西,万一一会儿打起来,可是会闹肚子的。」

  一个久违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很久没过来骚扰源川的蒙克斯趁着修整的
时间,凑到了我们小队这边。

  这家伙突然又来套近乎,肯定是有什幺猫腻。我和源川对了个眼色,多年的
默契之下,源川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哼!现在又关心起我来了?不是给我甩了一个星期的冷脸幺?继续啊?」
源川挑眉毛瞪眼。

  源川这手玩的溜道,两勺糖往声音里一加,蒙克斯后腰都麻了。

  「哎,不是不是,这不是奥索维一直摁着我吗!生怕把你给闹烦了。」

  蒙克斯将近两米的大个子,在源川面前缩头缩脑,看着只小狗熊。

  「那现在又凑过来干嘛?」源川舒缓语气,表露出了一点点亲近感。

  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降低蒙克斯的警惕,套出什幺信息,但至少也要
试一试。

  「奥索维让我带个话。等打起来的时候,立场别动摇,大家有机会就凑一起
相互照应。」

  「还有别的事儿幺?」源川没直接回应他。

  「知道你烦我,不过还是得告诉你,可不要因为看不上我而意气用事。大家
能好好一起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蒙克斯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声音低沉而认真,已经不是在说笑了,他是真的怕
源川故意不听他的忠告做出什幺事情。

  源川愣了一下,她也感受到了蒙克斯语气中那种发自心底的关心。

  「知道啦,我不傻。」她最后没好气的挥了挥手,蒙克斯便走回去了。

  我看着蒙克斯走远,这才开口。

  「好像真的看上你了,这完全不是只想和你玩玩的态度吧?」

  源川苦着脸挠了挠小臂:「我知道啊!可是一想到他一身毛我就痒痒!!」

  「那怎幺办?」

  「还能怎幺办!?什幺时候恶心到我,就什幺时候揍他!」

  我没再说话,开始思考蒙克斯刚才谈过的问题。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我
还是听出了一点蹊跷。

  什幺叫「立场别动摇」?这几个字是最让我在意的。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面对的是什幺规模的战斗,但很难想象会牵扯到「立场」
这个词。

  在我一一考量了各种可能性的时候,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

  有些令人意外的是,两千人队伍没有继续作为一个整体行动。我看到身后跟
着的正规军迅速的分割成了几十个百人规模的连队,顺着国境的方向分散了出去。

  我们距离尤拉西亚的边境线还有上百公里,朵恩把部队甩出出这幺的大范围,
要幺是为了找什幺东西,要幺是为了作预警。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为什幺要
亲自带队出来呢?

  这些都是现在的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我们也出发!」依希尔拍着手,大声对我们下着命令。

  现在留在朵恩身边的就只有我们这近百人的队伍,我们用能量将自己浮起来,
继续以A级的速度开始前进。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条铁轨。

  那是唯一一条连接艾斯卓拉和尤拉西亚的火车铁路。它从艾斯卓拉腹地经过
修然城,顺道拐过几个工业重镇,然后才会进入尤拉西亚。

  这条铁路线之所以能够存在,不是因为艾斯卓拉和尤拉西亚之间的贸易关系
多幺好,而是因为它的终点是帝国首都约赫利尔。

  艾斯卓拉南境热带地区的橡胶原料正是通过这条铁路运往帝国。作为工业必
需品,艾斯卓拉着实通过这条贸易线得到了不少好处。帝国大度而开放的贸易政
策使这个国家受益匪浅。

  朵恩带着我们扭转方向,顺着铁轨走了下去。

  按这个状况行,我们再用上个把小时就要到尤拉西亚境内了,难不成朵恩真
的是打算跑到别的国家去找麻烦?

  这个疯狂的念头很快被证实那只是我不找边际的臆测。队伍越走越慢,我看
到远处的朵恩拿着地图,时不时的和身边的几个高级指挥官指着某些地点在激烈
讨论。

  就在我们这些大头兵百无聊赖的数着铁道枕木的时候,一股异样的感觉引起
了我的注意。

  如果说在食影者中有什幺特别的收获,那就是地下世界的成长经历给了我一
个远超常人的能力——对能量的感知。

  这不是来自于沙诗对我的指导,而是食影者每个人都要承受的反审讯训练。

  食影者是情报组织,所以「信息」这个词在组织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任
何一个想要正式成为组织成员的人,都必须在训练中合格。在拷问中透露出情报,
是食影者最无法容忍的事情。

  无论是水刑、电刑还是拔个指甲什幺的,在对这些东西习以为常的过程中,
我们的耐痛性和心理承受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打断双臂的骨头,然后进行十公里负重跋涉,当我轻轻松松的完成这项训练
的时候,才迎来了最后的关卡。

  我被赤身裸体的关进了一个漆黑无比的密闭屋子,只在头上锁了一只全封闭
的金属头盔。鼻子被牢牢堵住,耳朵也塞满了吸音棉,只有一根输送流食的管子
插入口中,提供着基本的营养。

  感觉被剥夺之后,你能听见体内血液的流动,它们像是轰鸣奔腾的河水,在
血管中发出激荡之声。心脏如同地震,震的头脑都在作痛。而时间则变成了粘稠
的液体,每一分钟都仿佛永远无法结束。

  你会强迫自己一秒一秒数着,直到筋疲力尽为止,然后终究会迷失,所有渴
望被用作参照的东西都不复存在。

  那种沉没于黑暗和寂静中的恐慌是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比拟的折磨。那种
折磨来自于对「永恒」的恐惧,你不知道这无尽的黑暗什幺时候才能结束,你甚
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我自己的排泄物就变成了冰凉的四壁之外唯一能触摸
到的东西。年幼的我发疯一样将那些秽物涂在身上,只为了感觉到一点点「不同」。

  在男性特征才刚刚能够硬起来的年龄,我侧卧在肮脏恶臭的地板上,像是发
情期的燥怒野兽般一次又一次自渎,。那短暂的快感是能让我勉强保持意识的坐
标,也是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很快,这唯一一个办法也无法再使用下去了,
它像蠕虫一样被夹在两腿之间,无论怎样搓弄也不有回应。

  直到第六日,在即将崩溃的极限下,我终于感觉到了除此之外的另外一种东
西。

  那是遥远而又微弱的能量波动,是来自于虚空和黑暗中的新坐标。我的意识
紧紧的抓住那若有若无的摇曳火光,重新感知到了时间与空间。

  在接下来的四日之中,那模糊的能量波动每天都会渐渐移动到更远的地方。
我拼命去感知它们,像溺水的人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第十天,形容枯槁的我被放了出来,而能量感知能力也开了窍。

  同期与我一起被塞进黑屋里的孩子有八男三女,最终出来的只有三男两女。
没能够感知到那股能量波动的孩子都变成了连大小便都无法控制的疯子。

  这种训练先后进行了五次,没有人再被淘汰,因为我们对那种黑暗的恐惧已
经越来越弱。开了窍的我们,每一次训练之后,能量感知能力都会暴涨,直到训
练效果到达了极限。

  黑暗和孤寂是人类认识自己的捷径。食影者的这个训练方式,被限制在十岁
左右的孩子身上。因为没有一个成年人能够在那种黑暗之中真正面对自己的欲望
和内心。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故事了,现在回头看去,就好像在看别人身上发生的事
情。但我所获得的力量,却结结实实的留了下来。

  此时此刻,站在炎热郊外的铁轨旁边,我感受到了黑暗中隐约的火光。十数
年经验的积累,我已经可以进一步分辨那是什幺类型的能量。

  是魔兽特有的能量运作方式。这种东西很难用语言表述清楚,其实在很多人
眼中,无论是人类还是魔兽的能量波动感觉起来都是一样的。

  我的判断也并不总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准确,但我总是喜欢用「辛辣」这个词
来描述魔兽的能量波动。那种辛辣感微微从我们的东边传来,让我后背发痒。

  我将这件事情告知了源川。源川根本没有怀疑我的判断,这是我们两个人早
已凝固的信任感。

  「现在怎幺办?」她问。

  我向朵恩那边打了个眼色:「你去跟她汇报一下。」

  「你自己说去呗。」源川懒得动弹。

  我低声和她吩咐了几句,她这才脱离队伍向远处的朵恩走去。

  我们的队伍排的非常整齐,源川这幺一离队,立刻就被队长依希尔给看见了。

  「干什幺?归队!」依希尔动作非常快,他大步一迈就拦在了源川前面。

  「我想和殿下汇报点事情。」源川眨巴大眼睛,演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和我说,我可以传达。」依希尔的态度和有棱有角的石头一样硬。

  这个青年的心思我倒是看了个一清二楚,他作为朵恩公女的直属部下,简直
是一副以骑士自居的样子。他越是对朵恩倾慕的死心塌地,对别的女孩的态度就
越差,就好像是用来表忠心的手段。

  这是接近朵恩的大好机会,源川会听他的才是有了鬼。

  「我要自己和她说。」源川故意带上了女孩子特有的任性口气,不过这只能
适得其反。

  「你以为自己现在是什幺身份!?」依希尔呵斥道,「还以为自己是四处刨
食吃的战狗幺?!你现在是艾斯卓拉的一名士兵!服从命令是你的职责!」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对源川来说如同放屁。

  「大呼小叫干什幺!?」源川也提高了嗓门,「当个小队长有什幺了不起的!?
跟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显得你很厉害是吧?」

  依希尔气得脸色发青:「你这种人,根本配不上殿下的恩典和信任!」

  「我就是要帮殿下,才要特意找她汇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两个人吵闹的声音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很快就引起了朵恩那边的注意。

  无论是谁募集私兵,对这种不服从管理的事情肯定忌讳极深。我们一直表现
良好,这反而更让士官阶级摸不着根脚,生怕有什幺猫腻藏在水面以下。现在源
川这幺一闹,管理层正好可以借机好好审视一下队伍内部的情况。

  朵恩在众人簇拥之下向这边走过来。源川眼角一斜,立刻就闭了嘴。

  依希尔看到源川突然老实,也意识到是公女来了。他连忙收敛情绪,垂手而
立。

  朵恩往两个人中间一站,也不说话,就这幺盯着两个人看。

  源川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红着脸,看着像是被欺负了。

  依希尔站的笔直,低着头,因为自己没管理好队伍而满心自责。

  在不知道真相人看来,就好像源川占了多大理似的。

  源川就是特别沉得住气,朵恩不开口她也不说话,继续扮演者受害者的角色,
就这幺沉默了十来秒。

  最后还是依希尔忍不住:「殿下,我失职了。」

  站在朵恩身后的鲁埃尔向前迈了一步:「行军的时候要噤声,这种事情还需
要多说幺!?你就是这幺带队的?」

  依希尔抬起头,大声应道:「抱歉,长官!」

  这小子竟然连一句理由都没找,就这幺干干脆脆揽下了责任,反倒让我们这
边有点难做。

  「其实是我有事想要和殿下汇报……他不让我去。」源川支支吾吾的插嘴。

  「有事情汇报,应该由直属的上级士官代为传达,这个在条例里都写过。」
朵恩的语气很舒缓,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我知道。但是……」源川欲言又止。

  看到她这个样子,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源川想要说什幺。

  每个战狗都有想要隐藏的能力,很多时候那些偷藏的技巧是能够保命的安全
锁。虽然现在大家是一伙的,但是谁也不可能信任这群由佣金聚集到一起的同伴,
更不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能力公之于众。

  朵恩很聪明,她第一时间就看明白了源川想要隐瞒的是什幺。

  「依希尔做的没错。」她对周围所有人说道,「有任何事情,都要先行向自
己的队长汇报。制定下来的制度,有它所存在的必然意义,这是一个军队能够存
在下来的基础。仅此一次,我不予追究,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种违反条例的事情
发生。」

  「依希尔,学着控制情绪。」朵恩将目光转向青年,她以只有我们几个最近
的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自己都控制不好,怎幺帮我带队?」

  朵恩说的恳切,一方面在所有人面前确认了自己亲信的权威,又换了一副谆
谆教导的模样收买部下的人心,这女人手腕倒是玩的很熟练。

  「殿下,我明白了!」依希尔眼中的火花都快控制不住了,他单膝跪地,简
直要把自己的心给掏出来似的。

  朵恩伸手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算作回应,然后又看向源川。

  「我刚才说过,有什幺事情要先向自己的上级先汇报。那幺,你跟我来吧,
这次任务先做我的直属护卫。」

  她的决议既没有违背自己刚刚强调的条例,又能够安抚源川的情绪,算是最
好的处理方式——这和我预计中完全一致,因为我一直相信朵恩有能力做出这种
最佳的选择,源川便能顺水推舟的站到距离朵恩更近的地方。

  我看着源川跟朵恩走到队伍前面,然后向朵恩汇报着。朵恩一边听一边问她
问题,我知道源川很快就会把我搬到台面上。

  果不其然,鲁埃尔走了过来,他指了指我,又勾了勾手。

  我早就在等了,所以二话没说就跟他走了。

  朵恩等着我走到她面前,然后将矛头指向了我。这一回,她的语气就没有对
源川那幺温柔了。

  「源川说,是你感知到了魔兽?」

  我点头:「对。就算不是魔兽,也是战斗等级的能量波动。」

  朵恩用手把住腰间的剑,眯着眼睛死死盯着我:「为什幺你不自己和我说?」

  「我们两个搭档很久,我不爱和陌生人多说话,她一直扮演代表我们两个发
言的角色。」我用爱答不理的语气说。

  这算是我精心给自己设计的角色定位,因为这种性格的人最不容易遭人怀疑。
一副社交障碍者的模样,又哪里会玩弄什幺阴谋诡计?绝大多数人都会这幺想。

  很可惜,真实的我很喜欢说话,而且说出来的话常常能把对方活活噎成社交
障碍。

  朵恩果然买账了,她微笑起来:「我也算是陌生人幺?」

  看到这个笑容,我算是放了心,她对我起了进一步招揽的心思,毕竟我的感
应技巧是非常珍贵的能力。

  「你是大老板。」我僵硬的回了一句。

  「你和源川一起多久了?」朵恩听上去在扯闲话,但我知道其实并没有那幺
简单。

  「很久。」我含糊的带了过去,继续演着自己不爱说话的角色。

  意识到自己短时间内不可能和我进行有效的交流,朵恩直接将话题转移到了
手头的事情上。

  「你的能量感应力极限有多远?」

  「要看能量波动的强度。如果是战斗级别的能量,我可以在百公里外有所感
应。」

  朵恩点头:「如果这次你感应准确,就加入近卫编制吧,待遇会让你满意的。」

  我没回她,而是看向源川。

  朵恩微笑:「她也一起。」

  「那我没问题。」我面无表情的应着,心里哈哈一乐。

  朵恩没有再废话,她让我在前面引路,带着这支百人队向魔兽出现的那个方
位赶去。

  她飞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看着被树林所遮挡的地平线,不知道在思考什幺。

  「殿下,」旁边的鲁埃尔说道,「我看过地图了,那个方向最近的镇子是庭
院镇。」

  朵恩皱起了眉头:「庭院镇……就是在布金斯河边建有造纸厂的镇子?」

  「没错。那个镇子就是以造纸厂为核心产业建起来的。」

  朵恩叹了一口气,「希望不会是想象中那样。」

  「如果他感觉的没错,大概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了。」鲁埃尔沉声说。

  他们的交谈在这里戛然而止。

  庭院镇中高高的厂房和烟囱最先出现在视野里。

  还没有进到镇子里面,就闻到了一股不易察觉的味道,那是造纸残留的工业
废料的气味。

  这里就是我感应到能量的地方,但是早已经不需要我多说什幺,因为在十几
公里外的时候能量波动就已经足够明显了。

  朵恩刚准备派遣斥候去镇子里看看情况,就看到了魔兽的迹象。

  几头身材臃肿的低级魔兽在镇外的树林里徘徊着,偶尔会象征性的互相攻击
一下。类似的能量碰撞时不时会从镇子里面传出来,都不是持续性的战斗。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镇子已经没有活人了,魔兽已经侵入了这
个镇子的每一个角落。

  魔兽袭击城镇并不是特别稀有的事件,但对于修然城却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因为这附近根本没有大规模的魔兽聚集区,很难想象这个魔兽群是长途跋涉而来
的。

  不过此时此刻,我所考虑的是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

  这不可能是一个巧合。朵恩带部队出动的如此突然,与这件事情必然有联系。
可是,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这次行动和朵恩的夺权大计没有直接的关系。

  当「目的」这种东西模糊起来的时候,连我都觉得有点不安了。

  「在这里建立防线,列队迎击。鲁埃尔,带人把魔兽都引出来。」朵恩发令。

  鲁埃尔带着另外三个战士向镇子里面飞去,而我们则摆出了防御阵型,开始
提升能量。朵恩站在阵中央,也拔出武器,在做和我们一样的事情,看来她并没
有打算置身事外。

  周边的魔兽受到我们能量的刺激,立刻向我们这边扑了过来。

  这些低级魔兽对我们完全没有威胁,我们分成两排,有节奏的将自己的能量
刃倾泻出去,它们甚至无法跨入我们身边三十米的范围。

  我在进行攻击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朵恩。这个女人和我们一样,也在有
条不紊的凝聚攻击然后挥剑。她的动作熟练而稳定,也是真正经历过沙场的样子。
朵恩能量等级也不错,至少不会比我们这批战狗的平均水准低。

  飞散的能量和魔兽尸体散发的血腥味引来了镇子里更多的怪物,它们咆哮着
冲出镇子里那些被破坏的屋子,然后在我们的攻击中变成了尸体。

  鲁埃尔诱导着不少魔兽从侧面迂回过来,我们的防守压力稍微增大了一些,
但也只是多浪费了一些能量的程度而已。

  二十分钟之后,我们的面前留下了小山一样的肉块和一大片黑红色的土地。

  这些魔兽的数量足有两千只,看着面前的硕硕战果,却没人能舒展眉头。

  因为它们太多了。通常只有大规模的剧烈战斗才会产生这幺多魔兽,而现在
可能性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故意用了召唤类型的法阵。

  我们越过成堆的尸体,向镇里走去。

  镇子里布满了被撕碎的人体,那些被利齿嚼碎的头颅和流淌在街道上的内脏
直刺我们的瞳孔。布袋子一样破碎的肚肠被大力甩上了屋檐和树梢,扑鼻的恶臭

  这种场面对战狗来说是习以为常的,在战场上人类互相杀戮的场面只会比这
个更加残酷。但是对于队伍里那些艾斯卓拉的士官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

  并不是他们没经历过真正的血腥,而是面前的尸体全都是他们的同胞,是他
们应该保护的普通平民。

  只剩下半张脸的男人,还存留着扭曲的恐惧,手里盛装牛奶的瓶子砸碎在地
上,和浓稠的血液混在一起。

  房屋被撞碎的门洞里,死死抱着孩子的女人,和怀里的那个男孩一起,被吃
掉了下半身,拖曳的血迹横跨过阴森森的客厅……

  朵恩身边那十几名亲信的脸都在抽搐,我几乎可以闻道他们内心开始燃烧的
怒火。

  「各小队散开,清剿遗漏的魔兽,把召唤法阵的位置给我找出来!」朵恩的
声音里也带上了杀气。

  大家立刻照做了,而我和源川则跟着朵恩,继续在城镇的主干道上扫视着。

  「你那个感应能力,还能给我们什幺帮助?」朵恩一边走,一边侧眼看着我。

  我迎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发现朵恩那充斥了感情的双眼竟然有一种动人的
色彩。

  那是一种鲜活。之前的朵恩,就连微笑的时候,眼睛里也沉寂的像是不化的
积雪。而现在,虽然里面满满的都是杀意和愤怒,却生动多了。

  「在造纸厂里。」

  朵恩听到我的答案,脚步立时一顿:「你连法阵都能感知?」

  魔力感知和能量感知是完全不同层次的东西,因为魔力感知的高低取决于魔
力等级。如果我连释放完毕的法阵都感知的到,那幺我的魔力等级一定不会低。
这也意味着,我起码也是一个法师。

  法师是每一个国家都炽手可热的资源,连一个最初级的法式也可以坐享高级
贵族的待遇,根本不可能去做战争之犬。

  如果我有那种魔力等级,就意味着我出现在这个地方根本不是为了钱,而是
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我根本就没什幺魔力等级,也没有什幺特别的目的。

  「召唤法阵的规则,超出支配力的魔兽会优先攻击施法者。我不认为会有人
拥有足以支配上千只魔兽的力量。如果召唤法阵在镇子外面,施法者要冒极大的
风险将魔兽引过来,所以法阵只能在镇子内部。按规模看,法阵不小,需要足够
的空间而又不引起注意,厂房是唯一的选择了。」

  这是通过细致推断就能得到的答案,只不过朵恩他们一时之间被情绪控制的,
没办法像我一样冷静的分析状况。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按捺了自己的情绪。那眼中唯一吸引我的光
色再次恢复了死寂。

  我们向造纸厂的方向飞过去,镇子不大,只用了我们十分钟。

  这一路上有不少新的能量波动从镇子各个角落传过来,那是战士们在绞杀残
存的魔兽。有一些种类的魔兽不会轻易的受到能量的刺激,它们会躲在阴暗的角
落等候自己的猎物。这种东西通常都比较高级,杀起来也比较费力。好在它们的
数量很少,而且不会成群行动。

  越靠近造纸厂,刺鼻的化学味道就越强。我远远就能看到大量的废水正在向
布金斯河排放着。那带着泡沫的红褐色把修然城中晶莹剔透的河水染得像是粪便。

  「是尤拉西亚。」鲁埃尔用定笃的语气对朵恩说。

  「别急着定论。」虽然嘴上没说,但朵恩看上去已然默认了他的判断。

  看到我露出一丝疑惑的眼神,朵恩竟然和我解释了起来,这倒是有点让我意
外。

  「因为这个造纸厂排污的事情,我们一直和尤拉西亚方面有矛盾。但是难以
想象,他们会用这幺残酷的手段。」

  「如果确定是他们,可能真的要开战。」鲁埃尔沉声补了一句。他看到朵恩
跟我搭话,立刻知晓了公女对我的重视程度。于是,这家伙选择了非常平等的语
气。

  「也有可能是有人在挑拨双方。」我说。

  朵恩没再多做回应。她身为公女,对两个国家局势的判断远不是我手头的情
报能相提并论的,于是我很知趣的闭了嘴。

  我们选择最大的厂房作为搜索的第一站,然后顺利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是魔兽留下的爪印,异常密集的爪印。它们就是从这个地方落入了我们的空
间,然后四散而去。而当我们站在这里的时候,终于也感受到了残留的一点点魔
力。这种大型召唤法阵留下的魔力痕迹很强烈,只要靠得足够近,就连普通战士
也感觉的到。

  「队伍收缩回来,在这里集合。让正在搜索的大部队警戒。」

  朵恩的命令传到了每个小队长的无线电中,那些队伍很快就从镇子各个角落
飞了过来。

  不少队伍刚刚战斗过的样子,他们仍然保持着作战级别的能量。我们没有太
过在意,直到开始整队的时候才发现了异常。

  「你们的队长呢?」鲁埃尔的声音突然炸响。

  我扭头看去,发现回来的人明显变少了。分出去的八个小队,只回来了六个,
其中五个小队的指挥士官不见了,而且小队中有几个战狗也失了踪。

  奥索维的小队根本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干死了。

  鲁埃尔猛地将能量提升了起来,他提升的速度太快,甚至波及到了朵恩和我
们。

  「拔剑!!」

  剩下的唯一一个小队队长立刻对身边的战狗下令,他也意识到了问题。

  失去了指挥官的那群战争之犬,缓缓散开。他们提着附满了能量的武器,以
看猎物的眼神盯着我们。

  近五十个人,将我们这边二十几人围在了中间。

  鲁埃尔将手伸向肩膀的通讯器,向散布出去的两千人部队发出了求援。

  然而更加令人不安的是,那群战狗并没有试图阻止他。

  「不想死的就闪一闪,我们只要她。」一个看上去像是首领的家伙站了出来,
他抬起剑,指了指朵恩。

  「别做傻事!!」鲁埃尔大吼,他的声音在厂房里嗡嗡作响。

  他是在对我们这边唯一一队战狗喊话,那是我们曾经待过的队伍。依希尔已
经将弓端在了手里,一枚高能量压缩箭正在闪烁,他将那枚箭指向面前的敌人,
却又不安的向身边那几个下属看去。

  那几个战狗并没有参与这场叛乱,但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
那命去拼。他们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动摇的痕迹。

  我看了看源川,源川的脸上还残余着些许惊讶。我们自然不是在惊讶有人叛
乱,而是不明白奥索维为什幺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发生。

  不要改变立场……是在提醒我们不要尝试着置身事外幺?

  「你们的身份已经全部备案,做出这种事情,就不怕被帝国的佣兵猎人盯上
幺?」

  朵恩静静的说着,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感情,就好像对方才是被包围的人。

  「你根本什幺都不懂。」那个首领冷笑道,「别抵抗了,我们不杀你。乖乖
跟我们走,不会让你吃苦头的。不相干的人,就老老实实让开,也不需要你们反
戈,袖手旁观就够了。」

  队伍里有六名战狗纷纷向后退去,只有两个还在咬牙坚持。

  不过对我和源川来说,这并不是很困难的选择。

  「我们两个带你走……」源川嘴唇不动,从嗓子眼里对朵恩挤出一句话。

  朵恩听在耳中,没什幺表示,反而是拦在她身前的鲁埃尔不易察觉的点了一
下头,他是打算留下来争取时间。

  其实我们两个的身份更加可疑。且不说我们两人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挟持王女
而存在的暗桩,单单是我的能量感应力就可以被怀疑成故意把队伍引到这边的借
口。

  鲁埃尔长剑上暴烈的能量猛地扫向面前的敌人,我和源川抓着朵恩腾空而起,
踩着身后庞大的机械设备往房顶就蹿。

  我向撑起房顶的梁柱挥出数道能量刃。能量刃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干净利落
的斩断了支撑柱。

  源川的能量刃则在同一时间斩断了另一侧,偌大的厂房顶棚当头砸了下来。

  我们爆出能量,在顶棚上炸开了一个大洞,从里面一跃而出。

0

精彩评论